老咸菜

空气中弥散着咸咸的、香香的、甜甜的味道,这是春天回暖后特有的老咸菜味道。

九十年代的边远农村,大人们忙碌于田地,很少会赶集看会去买一些新鲜蔬菜,冰箱更是罕见,一个村庄都难得一见,只有在夏天万物都在旺盛生长的时候才有一些时令蔬菜,冬天就是大白菜、白萝卜、胡萝卜等这些可以长时间储存的土生土长的菜肴。

为了丰富餐桌菜品,农妇们会在秋末农活忙完之后,用特殊的刮刀把白萝卜分割成厚薄均匀的圆片,把黄豆煮熟,放在缸里,盖上透气的棉布,三到五天后,等黄豆长出灰色的酶,再和白萝卜片一起放在盛水的大缸中 ,一层萝卜片,一层黄豆,各层都撒上食盐,这食盐可不是现在摆在超市规整的碘盐,而是装在大袋子里的十斤装的有芝麻大小的粗盐,这些工序都准备好后,上面用一个木头圆盖盖好,放在院子里,北方的冬天是没有雨的,所以不怕雨淋,即使遇到下雪天也不用急,把盖子拿下,在地上轻轻一磕,雪花便如梨花般散落一地,这时再盖上盖子,完好无损。

蔓菁、胡萝卜、芥菜等腌制就没这么麻烦了,洗净和水一起放在瓮中,静待春天来了“炸”老咸菜。

“炸”应该是用花生油等炒菜油加热后放入食物,食物在锅中劈里啪啦被炸的焦黄可口,“炸”老咸菜可不是真的在热油中滚萝卜,而是用腌了一冬的咸菜汤倒入铁锅中,混着腌制的萝卜等蔬菜一起用大火煮开再文火慢炖,待他自熟莫催他,最好是傍晚“炸”,用劈柴烧,待明火灭后,劈柴的火灰会持续让锅沸腾,这时,在春天的草香花香中掺杂着盐香菜香直钻口鼻,躺在床上,被子都是老咸菜的味道。

第二天清早,农妇们捞起“炸”好的腌菜,放在用高粱竿穿成的盖帘上,待水沥干后,拿到房顶上晾晒,北方的春天少雨,连续晾晒一周,从房顶拿下,就把老咸菜放在阴凉通风处,随时拿来就能食用。

晾晒后的腌菜外表是一层褶皱的灰黑色表皮,待时间稍长就会变成白灰色,那是因为腌制时使用的盐沥出附着表皮的缘故,去掉这层丑丑的咸菜皮,里面时灯晕色剔透的萝卜肉,软硬合适,堪称“萝卜肉”。和着小米粥一起食用,赛过鲍鱼鱼翅,是农家春天的餐桌必备。

同时也是住宿学生的杀手锏。那时,初中一周回家一次,周日返校时,大人会给小孩炒些蔬菜肉类,盛在玻璃瓶中,毕竟容器有限,有时天气温度过高,菜类不易多带,老咸菜就成了每位学生的必备菜肴。

学校里的每顿饭都是三年未变,小米汤加馒头,即使如此,每次放学吃饭,大家还是争先恐后跑到宿舍拿着圆桶去食堂抬汤,其他学生就排队买馍馍,而后大家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边说笑边吃美味的餐食。

老咸菜则顿顿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大家依然白吃不厌,因为太咸,每人拿出一个萝卜或者蔓菁之类,转圈传给每人一小块,大家蹲围着,吃着一样的馒头,一样的“蔬菜”,同一锅汤,嘻嘻笑笑中吃完一顿又一顿的早中晚餐。虽然这时的老咸菜早已没有刚出锅时的浓郁的盐香味,但小伙伴们一起分享的饭菜,却是大家最喜欢最下饭的美食了。

如今这种菜肴,年轻人早已摒弃,即使当时顿顿食用它们的我们,即使这种传统小菜有了个新的名字—酱菜,也不会成为餐桌的主菜,只在六七十岁老年人中间会看到的次数多一些,每次看到,曾经的老咸菜生活不自觉涌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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