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稀薄的空气,撒在这片高原之上,对我来说,这次前往拉萨的旅行,却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
唐古拉山山脚下,有一个卖水果的小贩,瑟瑟寒风中,他把新鲜的水果摆成一排售卖,他的脸被高原风化的黝黑发亮。我对爱人说买点水果吧,照顾照顾他的生意,这么冷的天,一个人挺不容易的。
车缓缓停在了摊位的旁边,一问价有点贵,不过我们也有心理准备,在高原地区别说是在这荒无人烟的路边,就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蔬菜和水果都贵的有点离谱。他看我们觉得有点贵,就解释道:“别说你们买了,就是我自己去进货都觉得贵。”
我们买了一些苹果和桃子,又挑了几个橘子,一共是七十六块钱。他伸手给我们捡水果的时候,我看到他两只手的食指都流血,就问他怎么会这样?他说:“水果刀太快了,又加上冻手,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割到了!”由于高原上伤口不易愈合,被割破的两个食指已经发紫了,我说:“我车上有急救包,给你包扎一下吧!”
我从车上拿下急救包,用酒精消毒后撒上云南白,又用创可贴包好。要走的时候,我又从包里拿出几个创可贴送给了他,对他说:“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也许是因为我的帮助,结账的时候他主动少向我们要了几块钱。吃着水果,我们一路盘旋而上开始翻越唐古拉山。
当车缓缓从5231米的唐古拉山垭口下来,我的高原反应已经进入了一个极致的状态,尽管在车里大口大口的吸着氧气,还是不能缓解,加上已经感冒两天,脑子昏昏沉沉的往下走。车刚到路面平缓的地方,脑子感觉一刹那被强制关机,车直愣愣的向对面车道偏去,在和大货车相撞的一刹那,车瞬间被打了方向躲了过去,待到车摆正到路边停下的时候,车上的人除了我都被吓坏了,我脑子一片空白。
当我从行车记录仪里回顾刚才那生死一瞬间的时候,开始后怕,无限的后怕。我痴痴的站在路边,短短的一分钟内,便把曾经的岁月功过对错都悉数回顾了一遍。
剩下几百公里去拉萨的路上,我清醒了许多,在路边看到巍峨的唐古拉山顶着雪帽无声无息站在那里的时候,想起刚才危险的经历,我突然感到了它的圣洁和伟大。
有人把去往拉萨的路称为朝圣之路,也经常会在路上看到匍匐前进的朝圣者,那片圣洁的高原,在经历生与死的洗礼后让我第一次感到了神秘。
到拉萨,一切都平缓下来了,熙熙攘攘的街道让我感到不再拥堵,南腔北调的街头不再让我感到陌生,我如一粒微尘,轻轻飘进了拉萨的世界。
布达拉宫斜角处的观景台上,我凝望这座浸没在日光里的建筑,简单的用一个“美”字,已经无法表达我的敬仰。红白相间的外墙,衬在瓦蓝瓦蓝的天空下。晨曦初照,金色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布达拉宫的琉璃瓦上,每一块砖石都似乎被赋予了生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人不由沉醉圣洁与宁静之中。
布达拉宫前的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拍照留念,我择一片清净的角落,悄悄的坐下,手抚摸着这片被信仰暖的发烫的地面,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遥想在这圣城之下,无数的人怀揣着梦想在这里祈祷。而我做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也被感染。我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一行四人能平安返回家乡。
在生死边缘徘徊后,平安已经成了我当下的愿望。
中午,我们在布达拉宫附近一个藏族餐厅吃了藏餐,多数菜品是我没有吃过的。媳妇和儿子吃得津津有味,而我却一筷没有动,自小从农村长大,一日三餐里从未接触过奶制品的东西,长大了,身体对奶膻味有一种天然的抵抗。
下午去大昭寺参观,正好赶上一年一度寺院的祈福活动,很多的藏族同胞身下垫着一个垫子,一曲一躬,站立跪下的重复着,无比的虔诚。寺内,酥油灯稳稳当当的着着,寺内矗立着一根根古老而神秘的柱子,它被信徒们尊称为“牙柱”。这不是一根普通的柱子,它承载着无数朝圣者的信仰与决心。柱身上布满了细密的缝隙,而这些缝隙中,竟藏着无数颗朝圣者的牙齿。
这些牙齿,是那些未能完成朝圣之旅,倒毙在路上的信徒们留下的最后印记。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同行者将牙齿敲下,寄托着对佛法的虔诚与对圣地的向往。由后来者带着这些牙齿继续前行,直至抵达大昭寺,将牙齿嵌入牙柱之中,以此表达他们即便面临生死,也要完成朝圣的坚定信念。
我凝视着这根柱子,心灵感受强烈震撼,它仿佛提醒着每一个来到拉萨的人,要坚定自己的信仰,勇往直前。
大昭寺外,儿子指着唐蕃会盟碑给我讲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的故事,这块碑经历一千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字迹早已斑驳,而如今的西藏却日进日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夜晚降临,星辰点缀着深蓝的天幕,布达拉宫则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庄重,仿佛是一位沉睡中的守护者,静静地凝视着这片神奇的土地。
从唐古拉山脚下的偶遇,到布达拉宫前的驻足,再到大昭寺内的沉思,对我而言是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洗礼。那些关于生死、信仰、坚持与放弃的思考,如同高原上的风,既凛冽又清醒。
归乡路上,我们遇见高山、遇见冰川、遇见塌方、遇见冰雹、遇见倾盆的大雨、遇见泥泞坎坷的道路,我小心翼翼的走着,把高山走成平地,把冰川走成良田,把塌方走成桥梁,把冰雹走成草原,把大雨走成晴天,把泥泞走成平川。
有人说:“拉萨过后,人生皆是坦途。”
我说:“生死面前,一切都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