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75后,时光如梭,人生已过多半,转眼半百。
生长在农村,小时候家庭很贫困。小学初中成绩学习虽然还可以,但中考后因心理压力及其他原因,升学志愿填了个乱七八糟,未能继续上学深造。
无奈之下,在一九九三年,初中毕业后的秋季,父母请求在邻村做村医的伯伯收我为徒学医,在伯伯的悉心教导下开始学习各类医学基础知识和基本医疗技术。
从此至今,30多年的医学生涯一晃而过。其间有过开心,欣慰;但也过过迷茫,苦闷,甚至是徘徊,动摇。一路坚持下来,其中的酸甜苦辣,一言难尽……
医学生涯的第一个十年,除了一腔初习岐黄的热情,经验和见识几乎一无所有,一切从零开始。所幸的是,当年条件落后的农村,我这个略懂医术的小白,在很多时候,也成了村民眼中一根可以依赖的稻草,他们没有嫌弃我,我很感恩,是他们给了我成长和锻炼的机会。
20多年前,一个鼻咽癌患者,在本家族中我应该喊伯伯。他多次鼻腔持续大量出血,最严重时达到满满一大盆血水,触目惊心。那时候交通不便,乡下连摩托车都没有,出行都靠步行 ,求医问药也极为不便。我要行走一个多小时去出诊,然后用棉花填充压迫止血,再守着输完液,大半天就过去了。之后每天都要出诊,大约半个月病情才稳定下来。那一次出诊结束,那个嬷嬷一直送我近一里路到林口,然后从怀里掏出她一双她亲手赶做的崭新的布鞋,硬塞给我,我推辞不要。谁知她居然扑通跪下来,双泪直流,称我不收下她就不起来。我吓坏了,哪能让50多岁的老嬤嬤给我下跪,我赶紧接过鞋子把她拉了起来。
后来这双鞋子我一直小心翼翼的穿了10多年。此后至今每当我苦闷迷茫,不知所措时,想起了当年老嬷嬤双泪直流的那一跪,顿觉鼻子发酸,胸口发热,感觉天大的困难也不过如此,于是咬咬牙又坚持下来……
其间辗转几处执业。2004年从原新街(今神农五组)卫生室到铁厂垭(今望粮山三组)卫生室,带去的只有一个厚厚的账本,记载着村民所欠大几千的医药费明细。两地相距甚远,逐一收账再无可能,后来干脆一烧了之。2012年又从铁⺁垭到天宝寨,又是上万元的账本,几年后仍然故伎重施,化为一炬。
辛苦了大半辈子,至今清贫如洗。真是愧对家人,不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没有为他们打造一个安逸的家,很对不起他们。但是始终能够得到他们的宽容理解和支持,非常感激。
古语云,为人子女者,不知医事谓之不孝;为人父母者,不知医谓之不慈。唯一自豪的是,家中所有人,除了特殊重大情况以外,小病小痛都是我自己摆平,没有去过医院。
老父亲今年76了,近几年患上海默氏病,浑浑厄厄,严重时不认得家人。去年底那天(阳历1月8号)夜间两点多电话响起。老父亲自9点多噩梦惊醒后,时空颠倒,精神失常,躁扰不宁。哥嫂给输上液体很久也不管用,进行性加重,几个人摁也摁不住。我一个小时左右赶回家,见状危急。只好扎出银针,不但在手脚.扎上,还在百会穴扎一针。10多分钟后取针,百会那个小针孔鲜血汩汩流出,竟然多达2ml之多。随后老父亲就慢慢安静下来,睡着了也紧紧握住我们的手很久。随后我给用上清宫宁心的中药,仅大黄就用了120克之多。我想,如果不是亲父亲,给别人说啥也不敢这样用。半年过去了,老人家再没像上次那样大发作。
有了在亲人身上试针的体会,我逐渐有意识的把针灸用到了临床之中。一是为了验证疗效,二是为了减轻医保挤兑的压力。想不到效果出奇的好。村民们自开始排斥针灸到渐渐主动要求针灸,很多种疼痛如急性腰扭伤颈肩腰腿痛,大多是针出减轻,一次即愈。本来是举手之劳的事,可那些老爷爷老奶奶很讲究,再三表示感谢。园子里刚挂果长大的黄瓜,西红柿,她们自己都还没尝鲜,大老远颤巍巍的给我提来,我很感动,也很惶恐。唯一遗憾的是外村有些慢病久病患者听别人说能一次显效,慕名而来,试一两次没治好很失望,就不再来了,感觉很对不住他们。看来还得继续刻苦钻研,提高能力技术,争取尽量让更多患者满意。
我本来就是山里人,这一辈子注定是走不出大山了,所以余生将一如既往的守住这片热土,不离不弃,竭尽全力为村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