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廊坊市所辖的十个县(市、区)中,广阳区属于最年轻的“小字辈”,从2000年10月析安次区京山铁路以北之地设区开始,至今仅有24个年头。
广阳区的设置时间虽短,但“广阳”一词却大有来历,最早能追溯到秦朝设立的广阳郡,在汉代也有广阳国、广阳郡、广阳县诸多复杂的建置沿革,能以此为新设之区冠名,说明这片土地在历史上曾与广阳故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战国时期,今北京和河北北部地区多属于燕国版图。战国后期秦国崛起,横扫六合,秦始皇二十五年(前222年)秦灭燕以后,保留了燕国设置的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并将燕都附近之地增设为广阳郡,郡治为蓟(今北京市西城区西南部广安门一带)。秦末天下大乱之际,上谷卒史韩广于秦二世元年(前209年)攻占蓟城,自立为燕王,郡遂被废除。因此,广阳郡在秦朝仅存在了13年。但是,秦朝史料散佚严重,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成书时间与秦代较近,对秦代史料也所涉颇多,但对于广阳郡这样的具体行政区划不但未见详细记述,甚至没有提及。以至于对于秦时广阳郡设置的具体时间,以及是不是包含在秦初设置的36郡之内,目前学术界还存在一定争议。尽管如此,近年出土的秦“广阳”印封泥,是“广阳”这个地名出现的最早实物资料,可补史籍记述之缺,证明秦设广阳郡确凿无疑。
那么,“广阳”一词又由何而来呢?古代凡带阴、阳二字的地名,多与所邻山、水有关,山南水北谓之“阳”,山北水南谓之“阴”。因此,我们可以大胆推测,在先秦时期这一地域可能存在一条称为“广水”的河流,蓟城一带在广水之北,故此地新设之郡遂以广阳名之。这只是一种推论,先秦时期的史料记载相对有限,关于北京地区的河流主要有古永定河等一些较为知名的水系被提及,而相对较小的河流如果不是在特别重要的历史事件中涉及过,很难在史籍文献中留下记载。但在北魏时期成书的《水经注》中的确记载有一条叫“广阳水”的河流,“广阳水出小广阳西山,东流经广阳故城北,又东福录水焉。乱流至阳乡右注圣水”。古福录水即今天的刺猬河。广阳水即小清河,而广阳水终汇入圣水,圣水就是指今天房山大石河琉璃河段。当然,《水经注》成书的时间比秦时广阳郡的设置晚了七百多年,广阳水与广阳郡究竟孰因孰果,广阳水是不是秦时叫过广水,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史料上的支撑,只能作为今后研究的一条线索。
从秦时在燕地所有置郡的分布看,广阳郡辖境相当于今北京市中南部及河北省的廊坊市区、霸州、固安、涿州、易县、定兴、高碑店、雄安新区等地。这可以说是廊坊市广阳区命名最早的历史基础。
秦广阳郡存在了短短十几年之后,随着秦帝国的轰然倒塌而成为历史。西汉建立后,汉高祖刘邦总结无比强大的秦帝国最终二世而亡的历史教训,认为根本原因是由于秦实行郡县制,广袤的疆域缺少王族势力把持,平时疏于监管,一旦有事中央政权又鞭长莫及。为此,在西汉初年汉高祖就确定实行郡国并行制,在都城所在的秦故地设郡,在燕赵齐楚故地置国,封同姓子弟及皇帝信任的功臣为诸侯王,以此实现对汉王朝辽阔疆域的牢固掌控。
按照这一顶层设计,在燕国故地设置燕国。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后来发生的一系列故事证明,历史不可能沿设计好的轨道前进,人性的复杂难测不但使刘邦的战略构想没有实现,也让燕国这个大汉帝国的边远王国风雨飘摇、命途多舛。
大汉第一代燕王臧荼本是秦末燕地将领,后被项羽封为燕王,降汉后继续为燕王。汉高祖五年(前202年),臧荼因谋反被诛,卢绾被封为第二代燕王。卢绾本是刘邦的同乡发小,也是最早追随刘邦起事功勋卓著的开国重臣。受封燕王后,目睹刘邦屡杀异性诸侯王的残酷现实,在兔死狐悲的疑惧心理下,于汉高祖十一年(前196年)勾结代相陈豨企图割据自保。阴谋败露后北逃匈奴,后客死异乡。卢绾谋反之事对刘邦打击很大,但他并没有从中检讨自己,而是对此产生了心理阴影,立下“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的白马之盟,结束了异性封王的历史。
汉高祖十二年(前195年),刘邦封自己最小的八子刘建为第三代燕王,14年后刘建薨逝,因其无后,燕国国除,改为燕郡。
高后八年(前180年),吕后封侄孙吕通为燕王,燕国重新恢复。
汉文帝元年(前179年),琅琊王刘泽因平诸吕之乱有功封燕王,传子刘嘉,又传孙刘定国,三代共历52年。汉武帝元朔二年(前127年),因败坏人伦、为人淫乱丑行事发,刘定国畏罪自杀。燕国国除,复改为燕郡。
汉武帝元狩六年(前117年),复设燕国,封皇子刘旦为燕王,成为西汉第八代也是最后一代燕王。刘旦为汉武帝第三子,博学多才,喜招游侠之士。在立长不立幼的体制下,本来刘旦并无非分之想,踏实本分地做着自己的蕃王。但世事难料,太子刘据因巫蛊之祸在公元前91年自杀,汉武帝第二个儿子齐王刘闳又早在公元前110年病故,此时的刘旦在汉武帝的皇子中年岁最长,自然对太子之位心生觊觎。公元前88年,汉武帝病重,刘旦上书请求进京宿卫。按照汉朝惯例,只有太子能居京师,蕃王平时不得入京。刘旦这种过于露骨的小心思自然逃不过汉武帝的眼睛,不但被下召斥责,还削去了其良乡、安次、文安三县的封地。汉武帝去世后,年仅八岁的少子刘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刘旦心存不满,在昭帝元凤元年(前80)企图篡位自立,事败自缢。由此燕国被第三次被废国,只是这次不同前两次废国后改称燕郡,而是称为广阳郡,这个已经弃用一百多年的前朝旧称被又一次成功“激活”。
七年之后,西汉第十位皇帝汉宣帝刘询即位。这是西汉开国后唯一一位从小在民间长大的平民皇帝,出于多方面原因,汉宣帝登基伊始就对前朝所废封国进行恢复。本始元年(前73年)改广阳郡为广阳国,封刘旦之子刘建为第一代广阳王。按照汉武帝时期制定的推恩令,刘建的五个儿子中,除长子刘舜作为继承人外,其余四子也都分封在广阳国范围内的侯国,依次是临乡顷侯刘云、西乡顷侯刘容、阳乡思侯刘发、益昌顷侯刘婴。
此时的广阳国直辖范围比以前广阳郡要小得多,治所依然为蓟,但仅管辖蓟、广阳、方城、阴乡4县,这里面的广阳是指广阳县(治所在今北京市房山区长阳镇广阳城村),与广阳郡不是一个级别,为其属县。
刘建在位29年,北京丰台区大葆台汉墓就是这位诸侯王的陵墓。刘建之后又下传三世,其子刘舜为第二代广阳王,在位21年;刘舜之子刘璜为第三代广阳王,在位20年;刘璜之子刘嘉为第四代广阳王,在位12年时被王莽所废。西汉的广阳国,从公元前73年到公元9年,共存续82年。
从以上复杂的沿革过程可以看出,西汉时期的广阳郡和广阳国与现在的廊坊市广阳区并无地理上的历史渊源。
公元8年,王莽篡汉,建立新朝。这位在历史上备受争议的人物不但以改革家著称,同时他还有喜欢改地名的癖好。据统计,和西汉末年相比,新莽时期全国的郡从106个增加到116个,连改带增,一共改了91个郡名,只有25个保留了原名。县从1587个变为1585个,其中730个县改了名字,数量接近一半,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这时的广阳郡也未能幸免,被王莽改为广有郡,为什么这样改,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到了东汉,光武帝刘秀于建武二年(公元26年)复置广阳国,封其叔父刘良为广阳王。但刘良一直居住在洛阳,未到封国居住。建武五年(公元29年),刘秀改封刘良为赵王。所以刘良担任广阳王的时间较短,此后的广阳国又为广阳郡,郡治蓟同时也是幽州刺史治所。其下还有广阳、昌平、军都、安次,共五县,户数四万四千五百五十,人口二十八万六百。这是廊坊市广阳区与古代广阳郡存在地理隶属关系最明确的史籍记载。
公元220年曹丕篡汉,曹魏时期把广阳郡改为燕国,曹操之子曹宇(字彭祖)在魏明帝太和六年(232年)封为燕王,其子常道乡公曹奂,是魏国末代皇帝,史称魏元帝,晋朝建立后降为燕公。
西晋时期沿用燕国建置,所辖县增加到蓟、安次、昌平、军都、广阳、潞、安乐、泉州、雍奴、狐奴十个。
从曹魏之后,广阳二字从这块地域上郡国一级的行政建置中消失。作为县级建置的广阳县,也于北齐时期省入蓟县(治所在今北京市西城区西南部广安门一带)。从此,广阳作为郡、国、县之名的历史结束,只在老县城遗址留下一个广阳城村,仿佛在告诉人们“广阳”二字曾经的辉煌。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北魏太平真君二年(441)也设置过广阳郡,但其治所在今隆化县伊逊河东岸,与本文所述之广阳在地理位置上大相径庭,此广阳非彼广阳,不可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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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和平 ‖ 隋唐永济渠廊坊域内走向探究
倪和平 ‖ 战国时期廊坊地域行政建置考
作者简介
倪和平,河北文安人,就职于廊坊市政协,先后任文史资料征编室主任、文史委副主任等职,参与或主编《廊坊近现代人物录》《廊坊历史文化村落撷英》《城市记忆一一廊坊历史图片集》等多部文史专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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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文
审校: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