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称新疆是一块活化石,保留了很多远古文明的特征。新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被称为“死亡之海”,但塔克拉玛干腹地却有着别样景致。风光旖旎的罗布湖,葱葱郁郁的胡杨林,这里的“故事”浑然天成。
导演王丽娜自幼生长在塔克拉玛干腹地,她的故事和故事里的人也自这里生长而成,她对家乡的爱和表达的热望最终辐射到整个新疆,在她的镜头下成为一幕幕流动的盛宴。
电影《村庄·音乐》拍摄花絮
村庄的歌
我从小就在塔克拉玛干腹地的库木托卡依村庄长大,在我生活的村庄常常听到诸如“假如一个人没有同情心,即便他是太阳又有何用”这样出自维吾尔族大型歌舞套曲中的诗句,也会看到绝望的人骑在驴背上唱出“人是伟大的,不要对人失望”这样的民谣。
在村庄,民间艺人对音乐的热爱超乎我们的想象,我常常被这样的民间艺人和他们的歌声打动。
音乐为他们建立了和生活紧密相连的桥梁,他们通过这座桥梁送走孤独、打败虚无、抵达爱情,或是倾诉内心的忧伤,洗涤灵魂深处的酸楚。
电影《村庄·音乐》拍摄花絮
民间艺人阿合尼亚孜告诉我,那些拿着都塔尔和手鼓的歌者,他们都是火一样的人,一句句躺在地上的歌词,被他们唱着唱着便推上了屋顶。正是这些具体的人让我拍电影的欲望愈加强烈,我不愿意将摄影机从这些面孔前挪开。
《第一次的离别》拍摄结束后,我再次把目光投向塔克拉玛干腹地,开始拍摄《村庄·音乐》。
为此我和音乐人何力一起在新疆做民间艺人和音乐相关的田野调研,某次田野调研的时候,我们得知一位民间学者音乐家迪力木拉提先生突然因病去世,这件事带给我很大的冲击。
电影《村庄·音乐》拍摄花絮
我去了他的墓地,看到墓碑上刻了这样一段话:“这一生干了些什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觉得这一生所作的歌曲,就像我坟墓上开出的一朵花。”
我的第二部作品《村庄·音乐》便是这样一部关于民间音乐开在塔克拉玛干腹地的一朵花,它植根纯朴的土地,拥有生命的诗性。
目前这部电影已经制作完成,入围了平遥国际电影节的藏龙主竞赛单元,很开心这部电影能和大家见面。
电影《村庄·音乐》剧照
流动的盛宴
我时常觉得塔克拉玛干就像一张巨大的银幕,这块土地上每天都有关于自然、生命、生活的电影在上映。我很喜欢逛塔克拉玛干的巴扎,它是我心里最动人的地方。
那里有很多特色的美食、民俗,更重要的是有生活。在巴扎你会遇到很多不同的人,每个人的世界都带着故事。在我看来,巴扎是一部流动的文学史,不亚于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未来我想拍一部关于巴扎的电影。
电影《村庄·音乐》拍摄花絮
和田、伊犁、喀什也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最初对和田的印象来自画家哈孜艾买提的《十二木卡姆》的画作,后来看了他的自传《不朽的生命》后才知道他这幅画作的原型是和田。
哈孜艾买提在自传里说和田有世界上最好的农民,后来我去了和田,被当地人的质朴和温暖深深地感动,维吾尔药茶也让我对和田有了新的认识。
伊犁的风光和恰克恰克让我印象深刻,幽默是伊犁人抵抗平庸生活的一种方式。
电影《村庄·音乐》剧照
我和何力去喀什采风的时候,遇到了7.3级地震,飞机、火车都停运了。发生地震那天,我们正好在一个90多岁的音乐人家里,他听了我们的来意后,把墙上的热瓦甫拿下来,坐在炕上开始弹奏。
他的妻子在炕头做汤饭,我们和他的孙子围坐在他的身边。美妙的音乐就这样在房间里流淌,然后地震发生了,房间停了电,炕猛烈地颤抖,但老人的音乐没有停。现在回忆起来,我觉得大概此生都很难再遇到这样的场景,老人的音乐消解了地震带来的恐惧,为我们带来了内心的平静。
电影《村庄·音乐》剧照
最好的剧本
对我来说,生活永远是最好的剧本,生活里有很多“无意识”片段让我难以忘却,也带给我很多思考。
我深刻地意识到人们以往在银幕上常见的载歌载舞,沙漠、戈壁、草原等被熟知的意象只是这片土地的一个表象,属于这片土地更深的东西是诗,是诗意。
这里的人日常生活的语言也是如诗歌一般的“电影台词”,那是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和历经沧桑之后,经由人性的坚韧和豁达提炼出来的。
电影《村庄·音乐》剧照
对电影来说,拍摄的场景就像是大地,人物是大地上开出的花,有什么样的土壤便会孕育出什么样的花朵。
我看过很多关于这里的电影,像《火焰山来的鼓手》《向导》这些我都很喜欢,取材自新疆的电影最打动我的还是它的真实和辽阔。
这里有很多特别的事情,我正在尝试把它们写出来,并期待未来这些可以成为电影的一部分。
电影《村庄·音乐》剧照
拍电影遇到变化是正常的事,面对困难的时候要积极解决,但有时候也只能接受天意。在拍摄《村庄·音乐》的时候,我们影片里的一位歌唱演员做了手术,肺切除了一半,然后跨度拍摄,他的歌唱方式也发生了变化。
我最近在研究龟兹的东西,也在学习龟兹语,这个经历带给我很多思考和启示。季羡林先生说过龟兹是古印度、希腊-罗马、波斯、汉唐四大文明在世界上唯一交汇的地方。
我觉得自己出生在龟兹且能受其滋养,本身就是很幸运的事。
电影《村庄·音乐》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