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是怎么停的，她已经忘记了，那一晚却格外的安心，哪怕对方没有在电话里多说什么，可是那句：“我在”
让所有的恐惧都消散，下意识里的人，藏在心里很久了，这四年来无数次想要拨通的电话，终于打出去了。
小北，这个名字是她最熟悉的，可是却在年岁之后成了未曾开口提的姓名，久到连先生都不会再问起她。
雨淅淅沥沥，小北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挂，原本永远都有说不完话的小孩，现在也变得沉默寡言。
台风过后的第二天，比先生先到家的是小北，敲门声响起时她还在想着是不是先生忘记带钥匙了，打开门那一刻，上一秒的惊讶，下一秒的拥抱，她似乎要把自己揉碎了一般。
她问：“昨天没有受伤吧？”
苡子摇摇头，手从一开始的悬空慢慢地落在了她的肩上，轻拍着她，让她安心一点。她似乎走了很久的路，头发被吹得乱乱的，还有她那急促的心跳，这一刻格外清晰。
她们抱了许久，苡子的心情从惊讶，开心，到最后变得安心，满满来到脚边蹭她，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梦境，那个突然离开的人，此刻已平安归来。
小北松开了她，捋了一下苡子耳边的发丝。
“好久不见”
这一句好久不见，一别竟是四年之长。
她想过无数次她们重逢的场景，怎么都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个画面，不知怎么地，眼泪落了下来，是感到愧疚怎么可以这么多年毫无联系，是感到幸福，那个小女孩如今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轻轻地擦掉了她的泪。
小北在沙发坐下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满满过去蹭她，向来怕生的猫此刻却格外的亲人，苡子看着它趴在小北身上，一脸享受地被挠着下巴，好像它也知道眼前的人对她来说是可以放心的，而不是陌生人。
小北看向厨房，苡子说：“晚一点我收拾就好了，只是刚起来，还没来得及。”
碎了的玻璃加上吹进来的树叶，小北想着她昨晚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肯定害怕极了，她满眼怜惜地看着苡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起身拿扫帚打扫，她放东西的习惯没有变，这里，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以前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家，可也有很多个没课的下午，她就在这里做饭等她下班回来，现在哪怕厨房的器具都换了新的，可好像过去的影子一直都在，她们待在一起的画面，她回忆了千万次。
“没事，你休息会吧，昨晚估计你也没有睡好，我整理一下，很快就好”
苡子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时间似乎拉回了四年前，她好像总是在厨房忙来忙去的，只要她在，自己就很少进过厨房，甜品、新研究的菜式、永远都是洗好的水果还有那双捧着盘子看向自己时像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
扫玻璃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很多次她都想问她这些年去哪了，过得怎么样，好不好，但是又觉得那样的问题过于生疏，她和以前只不过多了一丝的成熟，稚气彻底从她的身上褪去，现在的她，闪耀，温暖，可是莫名地却有了些距离感。
小北在厨房忙了许久，喊来师傅换了新的玻璃，又把留下来的细活都一一收拾完毕，苡子走进去想要帮忙，都被她拒绝了。
先生发来消息说工作还没有处理完，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其他的没有多说什么，苡子回了他：“好的”
等到小北把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弄好时已经傍晚了，她抬头说：“我们出去吃吧。”
苡子点点头，换好衣服和她一起出门，她们下楼，走出巷子，一前一后走着，她频频回头，她欲言又止，似乎谁都有话想要说，可还是谁都没有开口。
苡子跟在她身后，夕阳打在她身上，她突然察觉她已经不是成天想要黏着自己的小女孩了。
俩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以前经常一起吃的店，小北走进去的时候服务员说了句：“欢迎光临”，苡子走进去的时候老板刚好从厨房出来拿东西，热情地和苡子打招呼。
“来啦，今天你先生没一起来吗？”
苡子回她：“他出差去了。”
“昨天的风真大，我今天都不准备营业的了，想到可能你们都得收拾屋子呢，我又来店里了。”
苡子微笑着说：“是啊，还好没跑空，不然今天得饿肚子了。”
小北回头看了看老板，老板看着她觉得有点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了，太久不见的人，记忆就会疏离。
她开口：“小北”
老板恍然大悟：“噢，是你，我就说你看起来很眼熟，看我这记性，你都好久没来了，以前你俩总爱坐那角落的位置，我还记得呢。”
小北微笑着先点了点头，苡子说：“我们先进去啦，老板你忙你的。”
“哎，好的，我先忙去了。”
老板说完后转身进了厨房。
没有人留意到听到先生二字时小北那微皱的眉。
她当然知道他，门口柜子上的鞋子，家里的生活用品，每一处都宣告着他的存在，她没有多问什么，不问他为什么不在，也不问而今她和他是如何了，她只是想确认她的安全，好好地陪她吃顿饭，其他的……其他的，无非是奢望，从一开始就是，她能过得好，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这顿饭两个人都心不在焉的，苡子抬头问：“回来多久？”
小北低头扒拉着饭：“还不确定，有可能过几天就走，有可能……”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苡子说：“好吧”声音有些许的失落，她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什么回来的问题，在她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就已经是答案了，而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能够留她下来，她盯着面前那盘菜出了神，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北开口，苡子抬头看着它，四目相对，这一次谁都没有闪躲，只是回答的时候苡子低下了头：“不确定，他今天说工作推辞，暂时回不来那么快，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
小北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你可以先住我这，不过你想回你那住也可以，收拾一下就好，我这里什么都有，睡衣那些你也能穿。”
她今天来的时候就只拿了一个小书包，她的房子估计很久都没有回去了，刚刚又收拾了厨房那么久应该蛮累的，其实，这些都都远不及她想要她陪着自己，哪怕安安静静也好，不要离开那么快，看小北没有回应，她小声补了一句：“其实，我想你陪我待久一点。”
小北愣了一下，她看着她回答道：“好”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确定的答案，从一开始便如此，她出现在所有她需要的时间，直到某一天发现自己不再重要。
所以四年前的那一次离别，无非是她开始从她口中听到越来越多关于他的名字，她的生活里关于他的事情变得多了起来，她好像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恋爱，而不再是第一时间想起她。
那时的失衡和置气，造就了离别。
她在等她的主动，她在等她会不会有一天想起自己来，只是这四年里，她未曾收到任何一条来自她的消息，与之同时出现的是她也不知如何开口。
似乎日常的生活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可是那些下意识的反应却顽强地活在了自己身上，她唯一确定的是，这么多年关于她还是喜欢。
可是，这也和四年前一样难以开口，无人能证明四年之后仍旧对同一个人念念不忘。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路过水果店，苡子买了几个橙子，她当然记得她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似乎时间又回到那时候，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想要守护好眼前的人。
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俩人休息了一会，苡子从房间里拿出睡衣递给小北说：“睡衣放这里了，洗了没穿过的。”当然其他的洗漱用品她都给小北准备好了，她还是细致入微，等小北洗漱出来，茶几上已经放了切好的橙子。
熄灯睡下时，谁都没有困意。
夜很静，满满扒拉猫砂盘的声音格外清晰，暗夜里甚至可以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苡子的每一次翻身都让小北觉得紧张。明明期盼和她靠近，可是她知道更应该保持距离。
小北乖乖的睡在墙角，一动不动，在苡子的第五次翻身后她问：“睡不着吗？”
苡子轻声回她：“嗯嗯，不过没什么，等困的时候自己就会睡着了。”
“如果不想睡的话，我们可以说说话，我不困。”
小北侧着头看向她，适应了房间的黑暗，即便关了灯她还是可以看见她的脸庞。
她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但微微皱起的眉令人心疼。
良久，她说：“真担心这不过是一场梦境，不想睡，总是觉得不真实，也担心再次睁开眼又是离别的消息。”
小北没有回答，她其实也不知道承诺能否兑现，也不确定以后是怎么样的，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当然也看到了她眼角滑过的泪，苡子很快就转头了。
小北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苡子的手抓住了她，她背对着小北没有再说下去，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积压已久的情绪，此刻铺天盖地般袭来，现在，她只想抓住她的手，小北说：“不要害怕，我在”
慢慢地苡子睡着了，小北总是有种魔力，能让她感到安心。
夜里，小北看着她已经翻身朝向自己这边。
四年，似乎也只是眨眼之间。
人们在时间的洪流中穿街走巷，有的人错过，有的人离开，而她兜兜转转此刻就在眼前。她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地把手拉到怀里，无论是她睡了还是没睡，她都觉得现在是最好的。
她身上的香味很淡，但格外的迷人，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夜慢慢浸染整个城市，满满蜷缩在沙发上，她握着她的手，进入了梦乡。
屋子又回到四年前的模样，窗台上的簕杜鹃开得正艳。
她在厨房喊她：“苡子，快来尝尝这个够不够味道。”
她应声而来，轻拍了一下她说：“怎么不叫姐姐”
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她真好看。
（全文完）
编辑|江時宜
图片|江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