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文论】朱玉学: 弦断有谁听 ——话说岳飞弄琴二、三事

岳飞《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
  弦断有谁听 
——话说岳飞弄琴二、三事

朱玉学
小时候,每天如醉如痴的收听电台广播长篇评书《岳飞传》,知道了岳母刺字、枪挑小梁王、大闹朱仙镇、活捉金兀术、收复六郡等精彩故事。后人尊崇岳飞为抗金英雄、军事家、战略家、民族英雄、书法家、诗人等旷世英名,名垂千古。但鲜为人知的是,岳飞还是一位情感充沛,音韵精湛的琴乐“玩”家。
 亲为“教头”
话说岳飞当年曾四次从军,公元1129——1130年间,在湖州担任湖北、京西南路宣抚使。‌金兵频繁侵犯大宋边境,岳飞精心组织抵抗,不断取得战斗的胜利。他非常重视士兵的军事训练和人文素质的培养,倡导尊崇义理,提倡吟诗作画,这样既能陶冶士兵的情操,又能锤炼其战斗力。岳飞文武兼备,精通琴棋书画,尤其钟爱古琴,经常在战事之余,抚琴抒发内心的情感。在岳飞的倡导下,在湖州建立了一支民族音乐队,由他本人亲自教习演奏古琴。岳飞白天训练将士演习武艺,晚间教习将士弹弄琴瑟,弦韵袅袅,陶冶情操,修行育德。
琴诗一首
 又说岳飞元帅文韬武略,挥毫泼墨,抚琴赋诗,在他传世不多的诗词中,以家喻户晓、尽人皆知的《满江红.怒发冲冠》最为著名,而他的《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则更为独特,以琴弦象征,深情委婉,忧郁愤慨,表达英雄决心杀敌,收复山河,精忠报国的拳拳之心,却无力回天的一缕叹息。
      
 岳飞一直极力主张抗金,在抗金战势一片大好之时,宋高宗赵构害怕抗金胜利,钦宗回朝危害到自己的利益,于是启用秦桧为相,停止抗金、迫害主战派,大好的抗金复国形势,付诸东流。《小重山》一词,正是在这种情形下所作,岳飞内心极度郁闷,将对投降派猖獗的极度愤慨,身为战将,无机杀敌,无可奈何的种种复杂心情,尽赋词中。
     
 词的上阕以景抒情,寒蛩不住、深夜梦回、三更不寐、绕阶独行、隔帘相望、月色朦胧,反衬壮志难酬的孤愤之情。下阕写壮志受阻,首句直申心志。二三句以“旧山松竹老”,喻故乡中原盼归人,作者急欲杀回故乡,收复中原的心情。但壮志难酬,知音难觅,曲高和寡,忧愤无奈。全词沉郁低徊,曲折含婉,抑扬顿挫,情景交织,营造英雄内心蕴蓄隽永的深邃境界。
     
 尾句“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是全词的“诗眼”,“心事”是岳飞力主杀敌的雄心壮志,说给谁呢?只有弹起我心爱的古琴,来倾诉满腔悲愤。接着,作者又以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典故,表达知音难觅,空怀壮志而无处言说的郁闷。这里用“弦断”是说琴弦断裂,无法继续弹奏,比喻情感悲悯达到不堪忍受的地步。“有谁听?”向世间发问,尽抒天理不公,无处倾诉的愤懑心情。
 抚琴感刺客
再说公元1141年,岳飞率领的宋军在与金兵的对抗中节节胜利,成功进军至朱仙镇。然而,就在此时,南宋的丞相秦桧却蛊惑宋高宗连续发出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
      
 当岳飞接近京城临安的时候,在路上遭到兵士拦截,称皇帝有令,要求他在城外安歇,待命进城。当天晚上,岳飞住在一家寺院内,抬头仰望星空,深深叹息,心中充满了沮丧和困惑,无法入睡。回到屋内,看到墙上挂着一把古琴,随即摘取下来调整音调,开始弹奏,抒发内心忧烦。
      
 其实秦桧的首个阴谋即是想尽快致岳飞于死地,以免后患,便雇用一名死囚说去刺杀一个金人的奸细,若事成即可以免除其死刑。这名囚犯为了获得活命的机会,事先潜入寺庙院内,藏身在一棵老槐树后。他听到岳飞的房间里面不停的传出叹气声,于是便轻手轻脚地来到窗下,趁岳飞转身去摘琴时,刺客闪身溜进屋内,藏在了屏风的后面,伺机向岳飞靠近,正当刺客要举起钢刀行刺时,岳飞的琴声响起……
        
只见岳飞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琴声激荡,或高亢、或低沉、或明亮、或忧郁。这音乐让刺客感到困惑:“这人是谁?金人的奸细怎么可能弹得如此美妙琴音?”他从屏风的缝隙中偷看,发现弹琴人穿着中原人的朝服,脸色白皙,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不像奸细。心想不管他是谁,趁他现在全神贯注的弹琴,我必须一刀解决他!正待他要动手时,琴声在极度高潮中戛然停止。刺客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手臂颤抖,几乎握不住刀。这时,听得岳飞深深地叹了口气:“唉!何时才能收复旧山河啊!”待琴声再次响起,刺客心中不禁顿生疑惑:“这曲调为什么如此熟悉?这不是家父所作的《送军行》吗?”
       
原来这个刺客出生在郾城,他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琴师,以弹琴为生,远近闻名。不幸那年金兵攻占了郾城,金兀术在庆祝胜利时,将他的父亲抓去弹琴助兴。但是他的父亲拒绝弹奏,怒斥金兀术,甚至在金兀术面前把琴弦全部弄断。金兀术大怒,将老人打得遍体鳞伤,关押营中。岳飞率兵打到郾城,击退了金兵,救出了老人。老人家非常感激,于是创作了《送军行》这首琴曲,在各地弹奏,以此赞扬岳家军的抗金行为。一天,岳元帅亲自来到他的家中看望老人,并和他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岳元帅请老艺人教他弹奏《送军行》。刺客想到这里,不禁流下了眼泪,随着琴声起伏跌宕,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本是来行刺的。
        
琴声悠悠,缓缓停息……岳飞从沉思中惊醒,他静静地站起身,语气沉重地自言自语道:“叹我岳飞,至今未能完成抗金大业,如何面对父老乡亲?”这刺客听到“岳飞”两个字,浑身一颤,钢刀当啷落地,疾步从屏风后面冲出,大声叫到,“岳元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岳元帅,我对不起您!”
      
 岳飞一愣,被他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看着眼前跪倒之人,便问道:“你是谁?”刺客就把他的身世和秦桧让他行刺的事详细说出。岳飞闻听,怒火冲天,大骂秦桧卖国投敌。赶忙把刺客拉将起来,好一番安抚,并赠送了他一些盘缠,让他赶紧逃走。
秦桧暗杀岳飞的阴谋,就这样在岳飞的一曲琴声中破灭了。
        
想起小时候听评书所认识的岳飞并不全面,真该建议说书人对《岳飞传》进行修改,增添岳飞关于“剑胆琴心”的章节,进而表达英雄既为收复祖国山河,奋勇杀敌;又刚柔并济,文韬武略,琴书诗画,才艺双馨的另一面,揭示那些世代优秀中华儿女,为成就民族大业而英勇献身的崇高心灵世界,以教醒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