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世界上,有将近50个国家的国民主要信仰伊斯兰教,而其中只有5个国家以什叶派为主,即伊朗、阿塞拜疆、巴林、伊拉克和黎巴嫩(黎巴嫩什叶派占比在一半上下),所以什叶派在伊斯兰教内部无疑是一个相对少数的教派。在目前这些什叶派人口占多数的国家里,伊朗是其中的核心,是什叶派的顶梁柱。

伊朗之所以选择了什叶派,要从更早的伊朗(波斯)历史说起。波斯人在公元前550年,就曾建立了地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大帝国,波斯还有自己独创的宗教-拜火教,波斯人是众多古代文明中发展程度很高的民族,波斯文化是世界文明史上一棵璀璨的明珠。

公元7世纪,阿拉伯人崛起,对波斯当时的萨珊王朝发动战争。公元636年,阿拉伯人在两河流域中南部进行的卡迪西亚战役中击败波斯军队,并于次年攻占了波斯首都泰西封,萨珊波斯基本灭亡。到公元654年,今天伊朗的全境都落入了阿拉伯人之手。

而萨珊波斯的灭亡对于波斯人来说不是仅仅灭国那么简单,更严重的问题是阿拉伯人带来的伊斯兰教与以拜火教为代表的波斯文明的冲突。

描绘卡迪西亚战役的古代画作,此战可被称为波斯“亡天下”之战



阿拉伯人强制波斯人改宗伊斯兰教,实行宗教迫害政策。但波斯文明早已兴盛了千年,波斯的社会发展水平远超阿拉伯,波斯人对于异族征服者的文明存在极大的抵触情绪,所以尽管阿拉伯人执行高压政策,伊斯兰教在波斯地区的传播仍然非常缓慢,比如一些史料显示,萨珊波斯灭亡100多年之后,当地的伊斯兰教信仰率仍然只有10%左右。

波斯人对阿拉伯统治者的抵触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阿拉伯帝国自身的内乱:公元750年,阿拉伯贵族阿拔斯家族在大量波斯人的支持下灭亡了之前统治阿拉伯帝国的倭马亚王朝,建立了新的阿拔斯王朝。

此后波斯人迎来转机,因为阿拔斯王朝与倭马亚王朝最大的不同点之一就是对待波斯人、波斯文化的态度。

之前地位低下的波斯人大量进入阿拔斯宫廷,成为帝国高官,阿拉伯帝国的首都也迁到了距离波斯旧都泰西封只有35公里的巴格达。可以说阿拔斯帝国一度出现了阿拉伯人与波斯人共治的局面。在这种局面下,波斯人才逐步接受了伊斯兰教。到公元9世纪中叶,波斯地区信仰伊斯兰的比例提高到了40%,到公元11世纪提高到了90%以上。

波斯人的文化自尊在这个过程中也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满足。萨珊波斯被新兴的、庞大的伊斯兰政教合一帝国灭亡后,波斯人清楚地知道以拜火教为代表的本土原生文明已经成为历史,波斯人却仍然在文化上对征服者进行了相当程度的抵制,最终在取得了相当程度的利益交换之后,波斯人才接受了征服者的宗教。

波斯人为什么选择了什叶派?

但不管怎么说,波斯毕竟是处在了被征服者的地位。所以虽然后来阿拉伯帝国逐渐衰落,波斯地区许多当地军阀也实现了自治,但当地的局势仍然在很大程度上被有阿拉伯背景的势力所把持。

公元13世纪,蒙古人急速崛起,在公元1256年基本将阿拉伯势力逐出波斯,并在公元1258年灭亡了阿拉伯帝国,阿拉伯势力控制波斯的基础不复存在。但此时波斯人自己的弱势地位并没有改变,此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波斯又先后被一些有蒙古和突厥背景、信仰伊斯兰教的征服者征服,比如来自中亚的帖木儿。

帖木儿死后,波斯又受到了新崛起的奥斯曼帝国的深入影响,以至于波斯甚至一度成为了奥斯曼帝国培训逊尼派伊斯兰教学者的基地。

当时波斯的宗教信仰和周边族群基本一样,以逊尼派为主,外部强权势力很容易对波斯局势进行操控,所以此时的波斯想要重新实现真正的独立也就非常困难了。

波斯如果要复兴拜火教,那肯定是完全不可能了:萨珊波斯的失败已经证明了拜火教相较伊斯兰存在很多不完美,而且当时已经接受了伊斯兰教的波斯人也很难再重新接受拜火教的一些教义,比如在拜火教教义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兄妹通婚等等。此外,波斯周边全部都是实力强大的伊斯兰政权,如果波斯重新恢复拜火教信仰,必然会引发周边政权以清除异教名义群起攻之,招致灭顶之灾。

描绘萨法维首领与乌兹别克人作战的画作

在这种背景下,属于什叶派的萨法维派别在公元16世纪初实现了迅速的崛起,从公元1501年开始在波斯及周边地区不断攻城掠地,最终在公元1524年完全控制了波斯,为建立牢固的统治,萨法维王朝在波斯境内强势推行了逊尼派转信什叶派的运动,最终在公元18世纪使绝大多数伊朗人成为了什叶派信徒。

通过统一转信什叶派,萨法维王朝重新使波斯人成为了一个和周边族群在宗教上有鲜明差异的族群,从而使其拥有了天然的独立性。借此,萨法维王朝也成功地把东西两个突厥人强邻奥斯曼和乌兹别克在其境内的影响降到了最低,并增强了其内部的团结度,也为波斯地区重新实现持续的独立奠定了基础。这样在经过萨法维王朝的改造之后,波斯终于重新实现了稳定的独立,萨法维王朝也成功地延续了230多年,并使波斯开启了其近代历史的进程。

萨法维王朝大致疆域

所以说,从逊尼派转变成什叶派与波斯人重新实现民族独立是密切相关的。在宗教不能(不敢)与周边族群完全抵触,但又不愿和周边完全一样的前提下,选择一个不同于周边逊尼派的非主流教派-什叶派,这个解决方案最终胜出,最终成为了波斯-伊朗这个民族的集体选择。尽管萨法维王朝的波斯文明与古典波斯文明存在一些差异,但任何一种文明都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波斯文明也不例外。

波斯文明的大部分成果依然传承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