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斋收藏的民国故纸系列之（175）——台湾诗人张梦机的空军子弟学校成绩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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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民国时期空军子弟学校的成绩单，内容平平无奇，但原主却大有名气，是台湾著名诗人张梦机先生。
张梦机1941年生于成都，据说当时他姥姥梦到了飞机在天，遂取名“梦机”，与那些动辄梦到龙凤的人相比，这个诚实的名字显得特别“接空气”。其父张廷能（1913-?），原名张盛钟，湖南永绥县（今花垣县）猫儿寨（今猫儿乡）人，是中央航空学校第三期照相训练班毕业生。查阅我所藏《中央航空学校同学录》有其照片，通讯地址是永绥的，籍贯则写的是辰溪，这是怎么回事呢？
《花垣文史资料第2辑》收录张盛钟族弟张盛模所作《花垣苗族第一个飞行员——张盛钟》一文，对其家世及早年经历交待颇详。原来张家祖籍既非永绥亦非辰溪，而是麻阳。张家家境殷实，故张盛钟早年有机会离开湘西外出求学，先后就读于长沙明德中学、湖南省立第一师范，他是一名篮球健将，曾是湖南省队头牌。高二时，适逢中央航空学校招生，张盛钟热血沸腾，立志投笔从戎，但却因没有高中毕业文凭不符合条件，遂“借用”辰溪县同宗张廷能的证书报考并被录取。从那之后，张盛模就成了张廷能，本文中的张廷能都是指他，而真正的张廷能后来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张廷能在航校受训时飞机失事，据说心脏仅剩微弱跳动，昏迷了足有七天七夜，最后奇迹般生还。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张廷能由飞行科被转入了照相训练班，严格来说，至少在1934年毕业时并不能算是正牌飞行员。其后来的任职经历不详，从网上找到的一张勋章证书来看，他最后大概是官至空军上校。
虽然未见过有人提及，但张梦机若是在大陆办身份证，那妥妥是苗族好吧（我还专门问了下台湾朋友，说台湾身份证和户籍资料通常并不体现民族）。张梦机是位传奇人物，他继承了其父的运动天赋，也是一名篮球健将，还擅长拳击。更神的是，他以体育学士的身份考上了台师大文学研究所，最后成了文学博士，生平著述等身，尤擅古体诗，在台湾文坛绝对是数得上字号的人物，在大陆这边也颇有名气。
张梦机已于2010年作古，说来惭愧，由于我对纯文学领域素来提不起兴趣，并不曾因为写文章而拜读他的大作。我更感兴趣的，还是他少年时就读的这所空军子弟学校，我以前只知道笕桥时期航校曾设有子弟学校，但从未见过相关文物，能找到的文史记载也相当有限。此番幸从台湾找到了一册《金色岁月忆空小》，终于对该校的历史有了一些了解。
1934年7月，为了方便官佐子女就近入学接受教育，中央航空学校校长周至柔创办了一所子弟学校（以下均简称空小），附设于航校。空小校长由周至柔亲自面试，毕业于晓庄师范的陈鸿韬（江苏海门人）在72位应聘者中脱颖而出，自此执掌校务三十余年。当时国力日强，空军待遇优厚，空小也办得非常完善，可惜好景不长，三年之后抗战爆发，这摊基业随之风流云散。
校长陈鸿韬（该校历史照片均引自《金色岁月忆空小》，下同）
抗战时期空小虽在成都复校并改隶于航空委员会，但形式上已有所不同。这是由于空军各部分驻全国各地，空小也化整为零在各地开办，最高时据说有29所，成都与外地的空小之间似乎也不是本校分校这样的关系。抗战胜利后，成都的空小在陈鸿韬的苦心孤诣之下，于南京购地复校（初在白下路民房，后迁八府塘蒋驴子旧宅，其余各地空小情况不详），规模达到了顶峰，学生人数为南京市各小学之冠。不到三年，再度播迁入台，留在南京的部分历经演变，即今南航附中。
成都时期的空小师生合影（背景为王铭章将军铜像）
南京八府塘时期的空小校门
我旧藏的台湾时期空军子弟小学聘书
台湾时期的空小共有13所，分布于岛内各空军眷舍。陈鸿韬校长带过来的只是其中一所（台北空小），但名号上看起来像是总校一般——我之前正好收藏过1950年该校的聘书一张，落款就是空军子弟学校校长陈鸿韬。实则各空小模式上大致与抗战时相同，由空军各部附设，教职员纳入空军编额，虽均称“空军子弟学校”，但应各有正式的校名，彼此各自为政，相互间似乎没啥直接关系（除虎尾那所曾短暂作为台北空小的分校）。
冈山空军子弟学校校门
比如张梦机就读的这所，成绩单正面写的是冈山空军子弟学校，印章上的校名却是“空军训练司令部冈山子弟学校”。该校与陈鸿韬的那所空小也并无渊源，系1949年3月以南京新生小学校长徐哲人带来的班底建校。有意思的是，新生小学原是教会学校，徐哲人则是一位神父，1948年10月南京曾发生过一次反美运动，起因就是该校学生被美军和传教士殴打（大水冲了龙王庙），校长徐哲人因保护学生被打的手指骨折，激起民愤，其后演变为“新生小学抗暴斗争”，如今还成了一处革命遗址（这其中似有“我党”推动），而当年的神父校长反倒成为国军空军的一员。
徐哲人照片（图片来自网络）
张梦机和一帮冈山发小因缘际会成了徐哲人的学生，这张成绩单上便有徐哲人的钤印一枚，并给与张梦机“天资聪慧、成绩颇佳”的评语。但看起来，当时的张梦机貌似还未在文学、体育上表现出太多天赋，所谓修行靠个人，还是得靠后天的发奋苦习嘛，就像我学了一手三脚猫的计算机，毕业后去搞金融，如今又搞历史收藏似的…
1967年，各地的空军子弟小学均被移交地方接办，并多以一位空军先烈命名（但未必是抗战英烈，你懂的），如今的冈山兆湘国民小学，即原冈山空小是也。至于“兆湘”是谁，恐怕您得自己去查查看，我就不多说了。
静思斋 于岳
2024年10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