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往事

◎曾艳

      童年的往事,随着时光流逝,许多都早已化作云烟随风而去,不见影踪。而有些事,当时并没有多少感觉,却如酿酒泡茶,时间愈久,越发浓酽醇厚;又如雕刻的一件物品,随时间这把刻刀起起落落越发清晰立体。儿时关于看电影的趣事就是这样为数不多的事件之一。

八九十年代,偏僻的农村娱乐生活极少。大队偶尔会播放一场电影给村民们贫乏的精神生活增加些乐趣。谁家有喜事,比如娶媳妇、过大寿,也会包场电影大家同乐。这样的日子就是附近几个村共同的节日。

电影播放的消息像生了翅,长了腿似的,不要多久,十里八村全都知晓。孩子们晚饭是等不及了,边跑边喊:哎,哎,今晚××村有电影,一起去啊。呼朋引伴奔走相告。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快乐的味道。就连小猫小狗也跟着孩子们一起蹦蹦跳跳疯跑。欢声笑语的谈论让风听见了,风将消息说给了树,树又说给了花,说给了草。你看那小草、小花、大树,有的低眉浅笑,有的哈哈大笑,还有捂嘴偷笑,嘻嘻嘻,哗啦啦,噼里啪啦,消息就这样快速扩散着。天上的云朵一会聚集,一会散开,一朵推着一朵,挤挤攘攘,兴高采烈地将这消息向四八方的在传递。小鸟也来凑热闹,在空中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生怕还有人漏了不知道。快乐在空气中膨胀发酵,如甜酒酿发酵,嗅一下,都是甜的。也像八月里正盛开的桂花,到处香香糥糥的气息,嗅一下,让人沉醉。

电影是在天黑时才放映,而孩子们早早就做了准备。他们看电影的路,绝非是直奔目的地,而是迂回曲折的,九转十八弯。路边沟旁、河边桥头、庄稼地边、瓜田李下,想到的、想不到的地方都可能有他们的身影。小些的孩子们说说笑笑勾肩搭背无所顾忌;大些的,特别是恋爱中的少男少女,在天色未完全黑下来时,却常是隔着一段距离,时不时地勾过头来偷偷望一望自己心悦的人是否还在不远处,旋即回正一本正经前行。小些的孩子只知道人多热闹,一个劲往上凑,无意识地充当了电灯泡的角色。

一路上三五成群的看电影人,有大人有孩子,走着说着笑着推搡着,向着目的地前行。月光柔和地洒在汪塘的水上,水面泛起点点碎银一样的光芒,闪闪烁烁。绿色的植物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的纱,朦朦胧胧。男孩不知何时从谁家的地里摸了个瓜,悄悄递给女孩。女孩羞涩地接过瓜偷偷藏于身后,放慢脚步与男孩拉开距离。

我的快乐是坐在距离银幕很近的正前方,在奶奶怀里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嗑着瓜子,一会问奶奶一次:“奶奶,奶奶,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看到血腥恐怖的镜头,赶紧将头埋入奶奶怀里,奶奶会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和背,我再用手堵住耳朵,不见,不听,坏的事情就没有发生。适合小孩子看的片段,奶奶会轻轻地推推我,我转过头继续看着电影嗑着瓜子,惬意得很。

我问一个比我大点的小伙伴,大哥哥大姐姐为什么要站到后面,离银幕那么远,不是靠着草垛,就是倚着大树,都被挡住了,能看见么?她告诉我他们在谈恋爱,不看电影。怎么弹?是像弹棉花一样吗?还是像……我的左手轻轻地往右手上弹了一下,右手又往左手上弹了一下,反复弹了好多下,除了轻微地有点疼,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不知道“弹恋爱”到底怎么弹法。再追问小伙伴,她也说不清。电影里的热闹很快将我的眼球吸引过去。

等慢慢大了,如水落石出一般,答案都揭晓了。大哥哥大姐姐看的哪里是电影,他们只是喜欢电影作为烟雾弹的功效。那样的氛围,那样的情况下,彼此心悦的男孩女孩才会光明正大从家里走出来,有机会诉说着他们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离银幕远点才方便啊。他们眼里只容得下彼此,耳朵里也只听到彼此“咚咚咚”加速的心跳。几步之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他们是无关的,全身心沉浸在甜蜜之中。电影成就了多少幸福的婚姻。

多年后再回忆起看电影之趣事,想起从前的傻,那纯粹的快乐,嘴角不由地上扬,童年记忆,重又被唤醒。人生苦多,童年的快乐是一颗永不过期的糖果,可将这苦淡化,淡化,可滋养温暖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让我生出许多的勇气。而童年所有的记忆都与生我养我的故乡无法剥离。

故乡让人魂牵梦萦,不是曾发生的事有多珍贵,让人难忘。而往往是一些小事,因特定的人、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形成那独一无二的记忆。这记忆与人早已形成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所以,便让人生出对过去无尽的回忆,和对故乡无限的思念与牵挂。

曾艳,从事图书销售,爱好文字,喜以文字温暖自己,温暖他人。愿花长开,愿心向阳。漫漫人生路,有文字相伴,不再迷茫,不再孤单。

安澜文学

图片:网络

排版:岁寒善友

淮阴人文荟萃。历史上诞生过大军事家韩信、汉赋大家枚乘、巾帼英雄梁红玉、《西游记》作者吴承恩、民族英雄关天培、《老残游记》作者刘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