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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强专栏

⊙  丰县历史文化钩沉(历史文化及民间传说)

     ——丰县有两个斩蛇人(一)

散文百家

⊙  婆家那点事(一抹香/吉林

⊙  七十年代的岁月 · 母爱(李红艳/江苏)

⊙  老场(刘尊善/江苏)

⊙  酸甜苦辣话红薯(蔡敦杰/江苏)

     图片来自摄影师王社义

王志强专栏

丰县有两个斩蛇人(一)

丰县有两个斩蛇人,一个降生在战国末年,一个出生在东汉光武年间。一个是大汉朝的开国之君,一个是道教创始人。说到这儿大家应该明白了,这两个斩蛇人是汉高祖刘邦和祖天师张道陵。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年代,肯定是在不同的地方杀了两条互不相识的大蛇。汉高祖斩杀一条白蛇当了皇帝,张天师杀了一条水蚺成了教主。从表面上看,成就大业跟宰杀大蛇有关系,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前提条件是先得杀蛇!

想干大事的人太多了,所以大家就想探索一下“成功和斩蛇”的关系。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经过仔细认真地探查,大家果然有所发现。汉高祖斩蛇用的是宝剑,张天师杀蛇用的是短刀。刘邦杀蛇是从外面砍,张道陵杀蛇是从里面扎。当然了,他们所杀之蛇的颜色、个头、长短粗细、品种不同,杀蛇的地点和时辰也不一样。

刘邦在丰西泽斩蛇,杀死幻化为蛇形的白帝子,这事史书上有记载。张天师在丰水河降妖,杀死千年化蛟的老蛇精,这事民间有传说。

刘邦斩蛇的故事流传久远,而且范围很广,大家几乎人人耳熟能详,我就不再啰嗦了。本篇主要介绍一下张天师斩杀“水妖”的故事。

张天师出生于东汉光武10(公元34)年,祖居之地是丰县城南三张村。

古代的三张村是个丰水之地,靠近“两河一湖”古沧河(古黄河支流)从县城西北流淌过来,像一条巨龙一样,在城郊东北方向拐弯向南,改称“玉带河”流经三张村东边。丰西泽从古沧河分叉向南流淌,在丰县古城西南郊拐弯向东流淌,改称“丰水河”途径三张村南边。古黄河经常决口改道,在三张村北边冲刷出一个像梁寨渊子一样,深不见底的大湖泊。夏天湖中经常“咕嘟嘟”地冒泡,还散发着香油那样的气味,大家都管那座大湖叫“泡水湖”也叫“香油湖”。

有一年黄河大水泛滥之后,丰水河里游来一条水蚺。

蛇是一种阴险凶残的动物,善于悄悄地偷袭其他动物,甚至危害人类的安全。坊间流传,黄胡白柳灰是五大妖仙,渡劫成功可以修炼成法力无边的妖怪。黄是黄鼠狼、胡是狐狸、白是刺猬、柳是蛇类,灰是老鼠。

丰水河的水蚺隔三差五地祸害沿岸乡亲,经常噏食猪羊、驴驹子、牛犊子,还有落单的小娃娃。

有人偶尔看见大蛇从蒲苇丛里钻出来,“哗哗啦啦”地戳波戏水,箭簇似地游往对岸。好家伙,那玩意像水桶一样粗,比杉条棒还长,两只眼睛像滴血的铃铛一样。这绝不是普通的水蛇,是修炼成精的蛇妖!

有人附和说:应该是水蛟。

大家赞同说:一定是水蛟。



千年灵蛇修为蛟,万年老蛟可化龙,是说修炼千年的大蛇精,头上还没长出犄角,腹下生出腿脚,生长在大江大河里,是可以变成天龙的水蛟。水蛟再修炼万年,历经五百年一小劫,一千年一大劫,不死可以乘风驭雨,飞升到天庭化为八部天龙。妖仙每五百年功力尽失一次,连弱小的娃娃都能轻易弄死它。每一千年上天要引发天雷地火,把妖仙“天打雷劈”化为灰烬。修炼的妖仙多如过江之鲫,修成正果的妖仙少如凤毛麟角。

妖仙没成正果之前,就像没被招安的梁山好汉,贪恋凶残、不守法度、杀人如麻,是危害人类最为严重的时候。

“妖仙”继续为非作歹,三张村的张道陵已经在雍寨雍家书院就读好多年,长成十三四岁的懵懂少年了。那时候他还叫张陵,字辅汉。他的小师妹雍瑶见他开口“学道”闭口“悟道”就说:辅汉哥,既然你真心向道,就干脆改名叫张道陵吧。

张道陵欣喜地说:好啊,这样我就得道了。

这时同窗学友大喜、二喜、皇甫良、芦根、贾四郎、雍瑶的表妹孙梦云、张道陵的弟弟张德、张宏、张圣等人一起聚拢过来。

大喜说:少爷,你的名字里嵌入“道”字,二少爷、三少爷、小少爷也得跟着学呀。

张道陵说:那是自然,二弟叫道德、三弟叫道宏、小弟叫道圣。

三位弟弟一起欢呼:我们也得道了!

芦根说:这话不能随便乱讲,得道之人可以做“天师”。天师是有道行的,能杀妖怪。

皇甫良阴阳怪气说:丰水河里就有妖怪,张道陵你杀得了吗?如果你能杀死河里的妖怪,造福乡亲,我们就尊奉你是“张天师”

张道陵没有马上表态,却暗自下了决心:等着吧,我一定要为民除害!

丰水河里出了妖怪,连孩子们都跟着着急,大人更不会无动于衷。卢花园的卢贺大财主,吩咐算命打卦的“半仙”贾小狗暗中散布“神仙托梦”的流言,召集十里八乡的民众募集善款。要在河边建造“三官庙”供奉“天官、地官、水官”三位神灵,镇压河里的妖孽。另外派人去外地聘请法力高强、道行高深的“大法师”,请他们来河畔作法,降妖除怪。

一天早课开讲的时候,书院的私塾先生雍学究步态迟缓沉重地走进学堂,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孩子们,丰水河里出妖怪了,你们知道吗?

大家一起点头说:知道。各家的家长都不避讳孩子,大人知道的事情,小孩很快就会了解。

雍学究心情沉痛地说:三官庙已经开光好长时间了,大法师也聘请了好几拨,钱没少花,事没办成,妖怪并未被收服。河边的猪羊、驴驹子照少不误,贾半仙说,多半都被妖怪摄走吃掉了。雍学究想一想,又加重口气祝福弟子们:你们上学、散学都要结伴行走,千万不要到河边、湖边去。

学童们齐声答应:诺。

雍学究继续说:卢财主还要继续募集善款,叫为师过去帮忙写写算算。我离开以后,由二先生张道陵负责讲课,学长大喜维持课堂纪律。谁要是不听话,学长就责罚谁。

皇甫良捏着鼻子说:用戒尺亲亲他的屁股。

大家哄堂大笑,张道陵提出疑议:先生,神仙和大法师都治不了妖怪,还募集善款干啥?

大家一起说:是啊,这不是白糟蹋银子吗?

雍学究说:贾神仙说了,降不服就得敬服,黄河滩上的乡亲要兑份子给妖怪上供了。贾神仙说,咱们治不了妖怪,只能把它供起来,等他恶贯满盈遭天谴。要么就叫他自生自灭,养成气候走蛟入海。现在水蛟道行浅,还算好伺候,猪羊公鸡、驴驹子、牛犊子,是荤物血食就行,不怎么挑嘴。晚几年就该嘴刁吃孩子了,得敬献童男童女。

先生的闺女雍瑶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妖怪要吃人呐!

雍学究说:卢老爷体恤民情,他说舍不得自己亲生的孩子就多出钱,想办法去外地买穷人家的孩子。雍学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大喜拍案而起说:哪儿的孩子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都是爹娘的心头肉!

大家一起说:是啊,买别人的孩子喂妖怪也丧良心呐!

雍瑶的表妹孙梦云说:妖怪真可恶,它吃个猪狗牛羊也就算了,咱们勒紧腰带省着给它吃,买个相安无事。可它得寸进尺,打起了孩子的主意。

大家一起说:这样的妖怪不能惯着,可是大人都干不过它,咱有啥法呢?

张道陵应声说:茫茫天地间,人是活神仙。欺人就是欺天,咱们想办法把它弄死。

卢根说:那么多有道行的法师都束手无策,你能把妖怪灭了?

皇甫良和贾四郎说:二先生真把自己当天师了。

雍瑶说:辅汉哥就是天师,我相信辅汉哥能降妖除怪。

大喜嘲弄卢根他们说:我家少爷的本事大着呢,你们知道个鸡巴。

张道陵制止大喜:不要说脏话,马上又到烧香上供的日子了,咱们去三官庙看看。

贾半仙主持祭拜仪式,把猪头、公鸡、大鲤鱼等三牲福礼和方子肉、糕点、干鲜果品等贡品摆在供桌上,各位乡绅、财东和头面人物陆续登场,洗手净面、焚香献礼,向“三官”神的塑像行“前七后八中九叩”的大礼,俗称“二十四拜”,然后是信众排着队往“功德箱”里捐钱。

檀香燃烧完之后,贾半仙把方子肉和干鲜果品发给信众,说是吃下敬神的贡品可以得到神灵护佑,名曰“散福”。整猪整羊要留下来,得拉到河边去奉献给妖怪。民以食为天,妖怪虽然没有人性,也不能饿瘪肚子。

张道陵观摩完三官庙的拜神仪式,没看出有啥门道。又拉上大喜二喜,偷偷地去了河边几趟。趴在草丛里观察、爬到柳树上瞭望,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还真看到了水蚺上岸,绞杀和噏食猎物的场景。

聪明人触类旁通,张道陵心里有了主意。他决定再去河边考察一下现场,凑水妖肚子饿了,乡亲们还没上供的时候,设计除掉妖怪。

丰水河畔的浅水湾里,长着稠密茂盛的芦苇、芦荻和菖蒲,岸边湿地是地毯一样的茅草。爬上缓坡之后,才是庄稼人耕种的农田。

张道陵带着大喜、二喜、弟弟和雍瑶、孙梦云等人,拿着棍棒、刀剑,警惕而又谨慎地来到丰水河边。

大喜拎着一把大砍刀走在前面,二喜扛着一根白蜡杆走在后面,道德、道宏、道圣拿着兵刃护卫雍瑶和孙梦云,张道陵提着宝剑不离雍瑶左右。

雍瑶脸上挂不住了,跳到队列外面说:我也天天练功,不用像老母鸡护小鸡似地护着我。

苇丛里突然跳出两个怪物,一边一个架住雍瑶说:大王喜欢美女,叫我们把你请回去。

苇丛里传出大王的奇怪腔调:把这俩妞扔到河里去。

雍瑶惊叫一声,张道陵一个箭步蹿过去,踢倒一个怪物。张家三兄弟把雍瑶抢过来,大喜二喜扬起家伙就要动手。

【飞龙湖文学社】散文阁第52期

贾四郎从苇丛里跳出来连连摆手说:切莫动手。

芦根摘下面具说:不是妖怪,是我们。

皇甫良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说:张天师果真有法力。哎吆,把我的肠子踢断了。

张道陵说:你们跟着捣啥乱?晚说一会我这一剑劈下去,妖怪可就真吃上人肉了。

芦根说:我们不是来捣乱的,听说你张天师要为民除害,我们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大喜问:有啥发现没有?

贾四郎说:有,再往下游走几里地,是菖蒲最为稠密的地方。

芦根说:那儿的菖蒲一顺头扑倒一大溜,就像新修的驰道一样,平整光滑,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大喜说:那个地方可能就是妖怪经常出没的地方,妖怪的道行尚浅,不会腾云驾雾,只能在地上爬行。

孙梦云说:摸到妖怪的老巢了,辅汉哥咋除妖怪呀?

张道陵笑笑,挽个剑花刺向菖蒲,削掉几个绿叶说:石上生菖蒲,一雨八九节。仙人劝我餐,令人好颜色。

大喜说:少爷想吃蒲菜了,我去拔几棵上来。

张道陵摇头制止说:咱们回去吧,我在想着如何宴请妖怪。

贾四郎说:张天师也没啥好办法,请妖怪吃大席,跟我爹的法子一样,还是上供敬服妖怪。

张道陵说:我的法子跟你爹不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大家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向家人透露任何口风。另外,咱们分分工,你们按照我的吩咐,暗中帮我准备一下擒拿妖怪的物件。

作者简介:王志强,中国作协会员、徐州市作协理事、丰县作协名誉主席。已出版四部长篇小说《心中的太阳》《骚动的小城》《龙须菜》《老姑娘》其中《心中的太阳》再版。参与编写《丰县志》(1978–2005)《文艺花开亮凤城》《中国蝉文化》《丰县百年文艺》《凤城酒韵》等多部图书。在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上发表多篇散文、小说,获得过省市县各级奖励。已完成重大历史题材长篇小说《天师之祖张道陵》《丰生沛养汉刘邦》的创作,并改编网络大电影和电视连续剧。正在进行《布衣天子汉刘邦》的小说和影视剧创作。

散文百家

婆家那点事

一抹香(吉林)

每次打开关于婆家的记忆,那张书桌上的一抹粉色郁金香总是最先映入眼帘。它静静地插在白色的花瓶里,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静好。书桌旁的书页轻轻翻动,偶尔飘来的茶香,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在这个小村庄里,婆家的故事如同那束郁金香,虽不张扬却自有它的韵味。

我的婆家姓徐,家住长岭县下的一个小村庄。长久以来,长岭县一直都是贫困县,人称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据说他们徐氏的祖籍在山东,闯关东时逃荒来到东北定居。
夫君经常跟我讲:好马长在腿上,好人长在嘴上。这是他爷爷从小到大给他灌输的教条。夫君的爷爷,即我的爷爷公,从小有腿疾,靠拄双拐行走,因此得了一个绰号“徐老拐”。直到十三岁那年,他奇迹般地扔掉了双拐,站了起来,开始和正常人一样行走自如。可即便是这样,“徐老拐”这个绰号还是跟随了他一辈子。正所谓上帝关上了一道门,必然会为你开启一扇窗。爷爷公虽然成了拐子,可他从小就智慧过人、能说会道,恨不得把死人能给说活了。后来,他这能说会道的本事被其父扛活的地主家主发现并得以重用,雇佣他外出要账。即便是胡子、山匪的欠账,别人死活要不回来的,他都能不废费吹灰之力,悉数要回。长此以往,徐老拐是个要账能手的名声远扬百里,家境也逐渐殷实起来,买了全公社第一台永久牌自行车,和四马大挂车。
爷爷公是一个悲悯善良之人。上个世纪40年代,农村家家难得温饱。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爷爷公在要账归来的路上,遇见了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一位老人和孩子,这对母子说不清道不明家中事,一时也无法将他们送回家,于是爷爷公就收养了他们,孩子们称这位母亲为傻大奶,直到为其养老送终。后来,夫君姐弟长大成人之后,每次去上坟时,也都不忘为傻大奶烧纸钱,祭奠这位与徐家有缘的人。这种大爱在书中可谓是天方夜谭,可对爷爷公来说,不过是天经地义之事。
直到解放后,政府欲对村里有钱有势的人家进行制裁整顿,爷爷公的要账生涯正式宣告结束。爷爷公生性豪爽,行侠仗义,他认为村里最有名望的张姓人家,家里虽然有钱有势,但他们并没有欺压村里的老百姓,不应受到制裁。于是爷爷公连夜赶到张家,告知政府即将对他们的相关制裁。当时的大势所趋,必须和有钱有势的地主豪绅作斗争。而爷爷公却仗义挺身,连夜将这家老小送去了安全地带。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这户张家家主携子孙特意回到乡里,找到爷爷公,感恩戴德地感谢爷爷公对他们的保家救命之恩。爷爷公则大手一挥,坚决不接受他们的任何礼赠,在他看来,这就是理所应当该做的事。
我的公爹是爷爷公的二儿子,初中毕业后,跟随师傅学习劁猪骟马,勤奋好学,成为镇上一名知名兽医。后来因业务能力强,被提拔为畜牧兽医站站长。婆婆与公爹是一对平凡夫妻,育有四个子女,我的夫君是他们家里唯一的男娃,又是老幺,因此从小备受宠爱。公爹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在家说一不二,除了公职工作,家里的活计基本上是一手不伸。婆婆则是唯夫是从的好媳妇,每天炕上炕下忙里忙外,忙完庄稼活,就围着锅台转,相夫教子,照顾公婆。
公爹喜欢交朋好友,经常呼朋引伴回家喝酒作乐,每次便提早支使婆婆为他们准备酒菜。婆婆是个细致的人,做事慢条斯理有条不紊。每准备一场饭局,都要从早忙到晚,累得腰酸背痛,可她竟也毫无怨言。
要说起公爹的手艺,十里八村也是首屈一指。大则牛马牲口、小至鸡鸭小畜,生病受伤、结扎节育、不孕不育,他都手拿把掐保准儿手到病除。公爹是个爽快人儿,一般鸡鸭鹅那些小来小去的病症,都是免费治疗。譬如说老乡家的大鹅生不出蛋了,来找他帮忙,他会二话不说手脚麻利地给鹅开膛破肚做个小手术,即开刀把蛋包打开,祛除病灶,再迅速缝合,保证恢复几天之后就活蹦乱跳地正常产蛋了。诸如此类小手术治疗,公爹均是分文不取。因此乡亲们都对公爹这位徐兽医敬重有加,常常推不开搡不开地送来米面粮油蔬菜,以表感谢。所以,实际上,夫君小时候,虽然家里人口众多,生活条件在镇子上也算过得去,至少在吃食上,没怎么短缺,也是一般平头百姓之家羡慕不已的。
婆婆是心地善良的人,在夫君尚未出生之前,夫君的三姨因产后风离世,留下嗷嗷待哺的小四儿,也就是夫君的四表哥。因家境贫寒,三姨夫无奈,怕将养不活,打算将婴儿送人。婆婆于心不忍,于是将她外甥小四儿抱回家喂养,直养到一岁半,忌奶之后,三姨夫才把孩子接回家去。
日子还算过得去,婆婆就时不时地接济亲戚和邻里乡亲。张家送袋米,王家送袋面,李家送捆粉条子。夫君的姑姑,更是婆婆的重点接济对象,每到年节,就打发夫君骑着家里的那台老永久,大包小裹地去几十里之外的姑姑家送年货。
夫君从小就长得标致可爱,作为公爹的唯一香火继承人,在家里成了团宠。三个姐姐都把他当成宝儿一样宠着护着。尤其爷爷公,更是把他当成眼珠子一样宠溺,惹得其他堂兄弟甚是嫉妒。好在夫君没有恃宠而骄,一打小儿就颇为懂事,加之聪明伶俐,整天围着爷爷身边转悠逗他开心,惹得爷爷心花怒放胡子乱颤,夫君也潜移默化地将爷爷那能说会道的本事学了三分去。在家庭氛围的熏陶下,夫君也耳濡目染地养成了乐善好施的善良品质,读书后结交的朋友也不在少数,动辄就把家住离校比较远的村上同学带回家留宿。一来二去,留宿的同学越来越多,婆婆就又负担起这些学生的吃食住行。来住宿的学生们大都家境贫寒,象征性地带来一些粗粮杂面,多与少,全凭自愿,婆婆也从不计较。后来,那些当年被婆婆接济过的学生们,都成了夫君的好哥们。待我和夫君在外地成家立业之后,将唯一的婆婆接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他的那些好哥们,也数次长途跋涉地来家里看望婆婆,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也都是耳熟能详的人物。
单说起婆婆,其实有着说不完的故事。在我嫁入徐家时,老辈儿里,就只剩下婆婆了,爷爷公、奶奶婆与公爹,都早已作古。初次见到婆婆,只见她驼着背,走路缓慢。我好生好奇,不知是什么样的经历使然。后来才知道,她这一生,实在是太过坎坷与不易。而我陪伴婆婆整整二十年,每天听她碎碎念,关于她的经历,我如数家珍。
婆婆生于1939年,从小经历过旱灾水灾忍饥挨饿,也经历了嫁人生子守寡孀居,抚养子女成家立业,赡养老人养老送终。公爹是在我夫君十三岁时,患病猝然离世,撇下妻子、四个未成年的子女和老父。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坍塌,主要经济来源一下子戛然而止,婆婆只觉得如五雷轰顶,摇摇欲坠。
可是,伤痛过后,婆婆不得不一个人默默地扛下所有。好在夫君的大姐在公爹去世之前,已中学毕业,在村东头开了一个小药店,多少能贴补家用。而夫君和他二姐三姐都正在读书。婆婆以顽强的毅力挺起了脊梁,担起家庭重担,每天起早贪黑地下地干活。除此之外,想方设法赚钱养家糊口。春天卖土豆栽子、葱栽子,自己席地瓜苗、茄子秧、柿子秧等到镇上去卖;夏天摘樱桃、杏子、海棠果以及其他时令蔬菜赶集兜售;假期里,就带着孩子在镇子上支起烤炉,卖烤玉米烤红薯。除了给孩子们的零花钱,每攒够十元整钱,就赶紧存进信用社。就这样,常年如一日,十几年下来,供养几个儿女读书、成家、立业,赡养老人为其养老送终。自始至终,婆婆没开口向别人借过一分钱。这个六口之家,在婆婆的坚挺下屹立不倒,而她的腰身,却因过度劳累逐渐弯了下去。
另一方面,婆婆重男轻女观念极重。我刚嫁过来时,她每天开口闭口都是老儿子长老儿子短,听着着实令人好生不习惯。后来,我很庆幸自己也生了儿子,这给婆婆在心理上带来了极大安慰。从此,老儿子,大孙子,就是她的命根子。
在婆婆的心目中,没人可及她老儿子的才德。一提起她老儿子小时候,“这可不是吹,我老儿子那毛笔字写的,没人能比,过年时邻里乡亲家家户户都来求对联,人人都夸我老儿子长得英俊又有才华”,一夸起她老儿子,口若悬河唾沫横飞,非得夸到你心悦诚服才肯打住话头。一提起她老儿子的孝道,更来了精神头,“我老儿子的孝道那也是没人能比的,他爷爷临老之前卧床不起,我老儿子抢着伺候在床前,爷爷的其他孙男孙女一大堆,看到爷爷拉了尿了赶忙喊炳五炳五快来爷拉了爷尿了,我老儿子二话不说赶紧跑去擦屎端尿,毫无怨言,就好像爷爷就只有他一个孙子似的”,婆婆边夸边竖大拇指,那夸赞之情溢于言表,令我这个忠实的听众非得点头称赞才肯罢休。
婆婆最最宝贝的,还是她大孙子。一提起她大孙子,“那可了不得,三岁看到老。我大孙子两个耳朵各有一个耳仓,那是何等大富大贵之人,没人比得上。要说我大孙子的德行,那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不知为啥犯了驴,不小心给我胳膊磕出一个筋包,我大孙子看到了那个心疼奶奶呦,一边大哭着说对不起奶奶,一边脑袋直撞墙”,那神情、那语气,夸张得直教孩子的姑姑咧着嘴、眨巴着眼睛,不得不点头附和着。更别说她大孙子长大了之后如何孝顺她了,虽说每次在我这个老妈授意下,让儿子给婆婆端去切好了的水果,婆婆每每都得夸赞一番:“谢谢大孙子,我这大孙子,没谁的了”。后来,婆婆卧床了一年半。儿子读大学每次放假回来,都跟奶奶亲昵,跟奶奶合影自拍,逗得奶奶笑不拢嘴。儿子也会默不作声地主动照顾卧床的奶奶,端茶倒水擦屎端尿。每次,婆婆都感恩戴德地夸她大孙子的德行世上无双,没谁的了。
如今,婆婆已过世四年,徐氏家族的孙男外女都已长大成人,个个都是高材生,个个光耀门楣。我想,如果泉下有知,公婆应该可以含笑九泉了。感恩祖辈阴德庇佑,让后辈们自尊、自强、自信地走在阳光大道上,吾辈自当继续将这种美德传承下去。


作者简介:一抹香,本名赵艳凝,吉林长春人。半朵中文网签约作家,飞龙湖文学社散文阁主编。诗歌、散文作品散见于各网络平台与纸刊。

七十年代的岁月 · 母爱

李红艳(江苏)

七十年代,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也是一个充满了变革与挑战的时代。在那样一个物质相对匮乏、生活节奏紧张的社会背景下,母爱的力量显得尤为突出和珍贵。尤其是在那些遥远的乡村,一份深厚且坚定的母爱,往往成为家庭成员心中最坚强的支柱,照亮了前行的路。
在苏北某个普通的村庄里,有这样一位母亲,她的名字也许已被岁月淡忘,但她的事迹却流传至今。她,不足三十岁的年纪,却已历尽沧桑,岁月的痕迹清晰地刻在她的脸庞。那双原本应光滑细腻的手,此刻布满了岁月的烙印——厚实的茧皮记录着辛勤劳动的历程,但这双手,依然保持着令人惊讶的温柔。每当儿子跌倒哭泣,她总是迅速伸手相扶,用最温暖的拥抱和话语安抚他的心灵,教他学会勇敢和坚韧。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为了让家里上下七八口人吃得好一些,穿得暖一点,几乎耗尽了全部精力。她用智慧和勤劳,尝试各种方法,养鸡鸭鹅等家畜,确保每一分资源都能物尽其用。即便在最难熬的冬天,屋里点着昏暗的煤油灯,她也会亲手制作棉衣和棉鞋,为全家人添置保暖装备。每当夜幕降临,昏黄的灯光下,她细心缝补着衣物和鞋子,那种专注和认真,仿佛在为家庭注入新的生命力。她的话语不多,但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深情和鼓励,让孩子们感受到了无尽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孩子们逐渐成长,学会了面对生活的不易,变得更加独立自信。他们学会了分享,学会了感恩,明白了生活的真谛不仅仅在于物质的丰饶,更在于亲情的相伴和精神的支持。每当回忆起那些岁月,心中总是涌现出一股暖流,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那双温暖的手,和那句“你们要好好的”重复千遍的叮咛。
七十年代的母爱,是那样的朴实无华,却异常动人。它如同春日里的暖阳,驱散了周遭的阴霾,让人看到了希望的光芒。在那些简单而纯粹的日子里,母亲用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教会了孩子们面对困难不屈不挠的态度,也让他们体会到了家的真正含义。
岁月流转,孩子们纷纷成人,开始了各自的生活旅程。但不论走到哪里,母亲的身影始终留在他们的记忆深处,成为无法割舍的牵挂。那些年,那些事,那些情,如同一部部珍贵的老电影,在脑海中反复播放,勾勒出一幅幅温馨的画面。母爱的光辉,穿越时间的长廊,照耀着他们前行的道路,让他们在人生旅途中,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挫折,都能勇敢面对,心存希望。
母爱,这一永恒的话题,贯穿古今中外,是世间最美好、最纯粹的情感之一。在七十年代这样一个特殊的背景下,它展现出了更加坚韧和深邃的一面,成为许多人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力量来源。正是因为有了母爱的滋养,才使得那些平凡的家庭能够在逆境中重生,才有了今天更加美好的生活。如今,当新一代的孩子们听着前辈们讲述过去的岁月,心中不禁肃然起敬,对母爱的理解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母爱,是一种无声的语言,无需华丽辞藻的装饰,就能打动人心。它如同一股温暖的春风,吹拂着大地,唤醒万物复苏;又如潺潺流水,润泽着心田,滋养着生命。让我们珍惜这份神圣的情感,将其融入日常,用行动去表达,让这份爱薪火相传,照亮更多人的心灵,成为社会正能量的源泉。
在我们追溯历史的过程中,母爱的伟大与重要性再次被深刻认识。它不仅维系着家庭的和睦,也促进了社会的稳定和发展。我们应该从中汲取灵感,倡导尊重老人、关爱儿童的良好风尚,构建和谐家庭关系,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母爱,是社会文明进步的象征,应当得到全社会的尊重与保护。只有每个人都充分认识到母爱的价值,才能更好地建设幸福家庭,共创美好未来。
总而言之,七十年代的母爱,不仅是一段历史的记忆,更是一份传承下来的精神财富。它告诉我们,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母爱永远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值得我们用一生去感受、去珍藏。在当今快节奏的生活中,我们更应该停下脚步,反思自身,不忘初心,铭记母爱的力量,让它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为构建更加和谐美好的社会贡献力量。

作者简介:李红艳,笔名鸿雁、清凉月、妙明,法律本科,政法机关人员。业余时间偶写诗文。曾发表于大学校刊。省市县文学刊物都有刊登作品。

老场

刘尊善(江苏)

我家现在住的地方,原本是队里以前的老场,自从分地之后,老场就失去了用途,索性就将老场一片片地分到个人手里,有直接用去种地的,也有整合一下盖了房屋的,我家就是那会儿在老场上盖了一个院儿,一直延续至今。

对于老场,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那里原本是十几亩的开阔地,还是老丁当队长的时候给的规划,前面是一望无垠的麦田,后面则仅靠着饲养室,我们嫌这个词儿文绉绉的,有点碍嘴,索性就直接叫它牛屋,这样更显得顺口些。

被用作老场的那块地,原本是种了大麦的,因为成熟得早,所以就早早地收割了,老丁命人查了趟儿,一家一家地分下去,把麦茬铲干净,以便好作麦场使唤,老百姓当然喜不自胜,因为要作烧火用,所以就各自扛了长铲来,一时间干得红红火火,转眼便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丁叫了许多人来,将这片地里的草儿拔净,再用锄头耪一遍。还有一些人从村子中间的水井里挑了水来,均匀地泼在地上,如此反复,大约半天的光景,算是将场地洇好。临下班的时候,大家围拢一起,七嘴八舌说着何时轧一下最好。年龄大点的则说,刚泼好的地较粘,容易沾到石磙上,还是等一等为好,大家也都赞同。老丁便说明天吧!明天早上轧,大家都早起一会儿,不要等地干透了,到时候场也轧不好。大家答应着,便各自收拾了自家的东西纷纷散去。

第二天一早,人们便早早地来到,老丁看着,开始分配一下。有几人用钉耙整地,将坑儿洼儿趟平,有人则去牛屋那边牵过两头牛来,各自为牛上了嚼子、笼嘴,又拿过梭头来套上,另一边连在石磙上。看那边地耧平之后,使唤牲口的人便“啪”地甩起长鞭,“驾,驾,驾,喔,喔,喔”几声高亢的吆喝指挥着牛儿向前走去,那石磙便也跟着发出“吱扭吱扭”的强音,慢吞吞地摇晃着前行。

两副牛拉石磙转着圈儿简单地将场地轧了一遍,随后又在石磙的后面绑了一大抱柳树枝儿,上面堆了些许稀泥,以便增加沉重度。当石磙再次轧过来之后,那场儿便有些模样了。轧几遍过后,遂将牛儿赶到场外休息。老丁则命人将掐过头的大麦杆儿均匀地铺在场地上,用石磙再轧一遍,这样不仅增加硬度,还可以添些光洁度,使场地不起土。本来使用轧过的麦穰最好,可是哪里还有啊!去年的麦穰,一些作为引火草烧了,一些则被当做饲料喂牛,还有一些则被用作屋顶翻新的撒草。

待大麦杆子被轧成了麦穰,便撤掉石磙,牛儿也送走了。一些人拿了杈子来,开始收拾麦场里的麦穰。挑起来叠加在一起,放在一个角落里,虽不是很多,但也堆积成了一个小垛。有人掂了扫帚来,将那些碎麦穰、麦糠一并扫在一起,用车子拉了,丢在了基肥坑里。待收拾干净,这场儿便算轧好了,不管是平整度,还是坚硬度,都是极好的,光洁的样子简直就像城里的柏油路。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是夕阳西下,满天红霞铺满了整个天空,西南风悄悄地刮过场边,掀着那些褶皱的衣角,任凭他们甩起来又放下去,很难趋于平静。更有少许光着的脊梁,晚霞中发着淡黑色的光,吸引着一些蚊虫嘤嘤飞过,馋得就想咬一口下去。满是老茧的大手总是那么不经意地挥舞几下,像是在驱赶,也或许像是感觉刺痒,或许挠上几下,感觉舒服许多。

轧完场的男人们相继坐在麦场中央,感受辛苦的同时,也想好好地放松一下。他们唠着磕儿,打着趣儿,有时还会把烟袋掏出来,满满地装一锅,深情地来上几口,那味道,全是满足。老丁却没有闲着,把草帽摘下来,一边拿手里摇晃着,一边和其他人计划着,等小麦收割了,拉来之后该怎么放。

场外的小麦熟了,摇头晃脑地给他们打着招呼,似乎在问,什么时间收割。他们心里自然知道,快了,快了,也许明天,后天,最迟大后天吧!

 “麦子熟了,快来收割”,布谷鸟的叫声不停地响彻在那片夕阳下,或者是那些熟了的麦田里。小伙伴们放了学,争相涌到场间来,他们像飞翔的鸟儿,在这个广阔天地里翱翔着。一边疯着玩,一边猜测着布谷鸟的语言:“光光垛垛,你在哪河,我在王屯家后,麦子熟了,赶明儿收割。”老丁看着这些毛孩子,嘿嘿笑着:“你们还知道赶明儿收割。”

二蛋拿了拉子来,要在这里喝上一把,刚想划城儿,就被老丁喝住:“滚一边儿去,这刚轧得场,哪能这样毁坏。”二蛋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丢了拉子,手捂着脸儿,哇地大哭起来。我们都是手足无措,只有那些大人们不但不来劝说,反而大笑着来凑热闹。

“不禁熊,二蛋不禁熊”。那笑声掺和到晚霞里,渗透到云间,慢慢地在麦场上化成风,一股一股地吹到麦田里去。


作者简介:刘尊善,农民,江苏丰县籍作家,丰县作家协会会员,佳作常见于各大报端。

酸甜苦辣话红薯

蔡敦杰(江苏)

昨天接孙女放学,路边上有一卖烤红薯者,正在吆喝着招揽生意。烤红薯香喷喷甜丝丝的味道飘散着,让人馋涎欲滴。小孙女见其他小孩子买了,也嚷着要买,我凑上前买了一块。称了重量,一斤二两,十块钱一斤,付了十二元。卖者把烤红薯装进定制的纸质袋子里,交到忽闪着渴望眼神的小孙女手里。小孙女急不可待地掰下一块,鲜黄的红薯瓤子冒着热气散着香味,她用嘴吹了吹热气,咬了一口,边嚼边说;真香,真好吃!
看着孩子贪婪地吃着烤红薯,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到我童年吃红薯的日子里,飞到红薯伴我度过的岁月里。
在我刚记事时,红薯还不是农民的主食,只有秋季和冬季,才作为辅助食材进入农家。那时候是吃鲜红薯,秋天吃刚收获的,冬天吃窖储的。吃法也仅限于煮熟吃和烧稀饭时放点砍好的红薯块。腊月里,窖藏的红薯糖分增加,煮红薯时在锅底倒扣一只碗,待红薯煮熟后,锅里的水也剩不多了,把煮熟的红薯从锅里拿出来,最后只剩那只倒扣着的碗,我站在灶台旁,像昨天小孙女渴望烤红薯的眼神一样,盼望着母亲把那只碗掀起来。因为倒扣的碗下,有煮红薯熬出的水,很甜,小孩子们都喜欢喝,犹如现在的孩子们喜欢的果汁。如果在这种水里放入大麦芽,再继续熬一熬,就能熬成糖稀。用糖稀加入炒面,做成叠糖,成为过年时孩子们最喜欢的糕点,一点不逊于现在的汉堡和披萨。
红薯原产于美洲中部墨西哥、哥伦比亚一带,由西班牙人传至菲律宾栽种。当年西班牙人统治的菲律宾,严禁红薯出海。在菲律宾经商的陈振龙(福建长乐人)冒着生命危险,“取薯藤绞入汲水绳中",于1593年农历五月下旬带到厦门。因其适应能力强、产量高,"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成为救荒的好作物,很快在内陆传播开来。
成立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之后,为了提高红薯的产量,政府对红薯的栽培方法进行改革。改平地栽种为培垅栽种,农民称之为“红薯沟"。其优点在于能充分利用土地的肥力,藤蔓有立体延展的空间,增加叶子的光合作用,有利于提高产量。由于不懂科学种田,一开始群众不理解,冷嘲热讽。可是通过生产实践,产量大幅提高。最讲求实际效果的农民们,欣喜地接受这一科学的栽培方法。在后来的生产过程中,都自觉地"打红薯沟子"。在那个年代里,男女老少都知道打红薯沟子的标准是三个一尺二寸,即放线宽度1.2米,垄子的上宽是白布尺1.2尺,沟子深度是市尺1.2尺。
人民公社化后,红薯栽培也进入“沟子化",产量大幅提高,因而红薯成为农民的主食。煮红薯、经济汤是农村公共食堂的招牌饭。记得上小学时,下午不上课,到生产队拾棉花,午饭就在生产队的食堂吃。生产队长抬来一筐煮红薯,对学生们说:"同学们,没啥(好吃的)招待您,红薯紧您剋。
从那时起,一直到七十年代末,红薯一直都是我们这里农民的主粮。为了便于保管,由原来的窖藏改为晒成薯干。并因此而出现了新型生产工具一一"刮子",一种用来把红薯切成薯片的工具。"刮子"的问世,提高了薯片的加工速度。每逢红薯收获季节,村头巷尾,家前院后,村外的空地里,到处都是凉晒的白花花的薯片。有撒在地上的,有的栽两根或几根木棒,把红薯秧子在木棒之间连起来,从底到上拉起几道,用来挂薯片,犹如拉起的铁丝网,成为农村的一道独特风景。
那时候,红芋的品种有两种:小花叶和脆巴子。小花叶薯块细长,水份少,煮熟后有种香味,故亦称作"十里香"。虽然好吃,但产量低,故种植面积不大。脆巴子是新品种,薯块大,产量高,但含水量也高 。在追求吃饱饭的年代,脆巴子成为当家品种,大面积种植。
三年国民经济困难时期,红薯几乎成了"救命薯"。为了能让百姓们吃饱肚子,各级领导推行多种红薯的政策。有一位名叫张苏民的公社书记,因推行多种红薯政策力度大,坚持不懈,被群称之为"红芋书记"。
红薯浑身都是宝。不仅薯块可替代粮食,薯叶、薯茎也能充当辅助品。把薯叶切碎做成馅,包成菜角子,是农村公共食堂的又一道品牌。把晒干的薯秧子切碎,和粉碎的玉米芯再加入杂粮,磨成面粉,谓之曰"三合一面粉",是大跃进年代放的又一颗"卫星"。那几年刨红薯时,先把薯叶撸下来,再割薯秧子,把叶子和秧子晒干,作为辅助食材,帮助饥饿难耐的人们度过饥荒。
在近二十年以红薯为主食的岁月里,流传着一句话:“红芋汤,红芋馍,离开红芋不能活"。人们吃红薯吃得胃酸,一看到红薯就想吐酸水。
我在沛县中学读书时,秋季,背着洗净的薯块,到学校蒸熟吃;冬春带着碎薯干,放在碗里加上水,蒸着吃;或者把薯干加工成面粉,做成窝头,刚出笼的窝头黑得发亮,戏称为"电光窝窝"。
在那物资匮乏、主食单一的岁月里,为"无米之炊"的巧妇们提供了施展才能的天地。她们开动脑筋,变着花样地为全家老小最大限度地调剂口味。
巧妇们在清早做饭时,一边烧火,一边往灶膛里填两块红薯,用灶灰埋上。饭做好,红薯也烧熟了。扒出来,用围裙擦擦灰,剥掉皮,递给身旁望眼巴巴的孩子们。这土法制作的烧红薯比现在十块钱一斤的烤红芋还要香甜、解馋、解饿。
把红薯切成片,然后再用碓窝子捣碎成泥状,加入面粉、盐、葱末,做成圆圆的小丸子,用开水煮熟或蒸熟,谓之曰"红薯丸子"。虽没有佐料,更没用油炸,但吃起来赛过现在大席上的“红烧狮子头"。
把红薯切成细条,放进热锅里爆炒,其味道不次于现在的宫爆鸡丁和炒羊肚。
把红薯切成条,用面糊搅拌,然后放在锅里煎,煎好再添上水,就做成了一锅"红芋汤",其味道比大席上的羹汤还要鲜美。
把红薯煮熟后,切成片,凉晒半干,当作零食吃,不亚于现在的果脯和巧克力。
酿酒师们就地取材,用红薯干酿出红薯干酒,其香中带苦的独特味道,简直可与今日的茅台比肩。李白、杜甫如果再世,痛饮大醉后,定能挥毫写出赞美的诗篇!
更有甚者,制作了一套陕北人压制饸饹的工具,将刚出锅的红薯面窝头趁热放在里面,压出红薯面的饸饹,然后用葱末、蒜末、酱油、醋作为调料,倒入刚压好的饸饹里,搅拌一下,便成了“凉拌红薯面",其味道不输现在的骨汤板面和兰州拉面。
感谢那些无米之炊的巧妇们!
感谢四百多年前冒着生命危险将红薯带进华厦大地的"红薯之父"陈振龙先生!
八十年代初,社会上流传着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传说,有一个卖刀人,把菜刀赊给客户说,啥时候红芋干价钱超过小麦的价钱,再来收刀钱。
不知传说中的赊刀人是神仙下凡来人间点化,还是人们对早日过上美好生活强烈愿望的化身?
没有人见过这位赊刀人到底是神仙还是凡夫俗子,也没听说哪家人家赊了他的刀,更没听说他是否来收过赊出去的刀钱。现在红薯干的价钱早已超过小麦的价钱,烤红薯亦卖到十元钱一斤。往年令人反胃的红薯,现在成了饭桌上的点缀,孩子们的美食。人们的生活变了,社会更是变了!


作者简介:蔡敦杰,笔名杏坛闲人,1950年生,退休公务员。热爱文学,退休后曾到工地体验生活,有《打工琐忆》问世。常有小说、散文发表于各网络平台。

本期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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