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谁指挥谁?你到底承认不承认是我指挥你?”
“我只服从正确的指挥!”
1950年3月初,海南岛战役前夕,我军指挥部内发生了一场激烈争吵。令人震惊的不仅仅是两人争吵的内容,还有两人的身份——海南战役总指挥、第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以及第十二兵团第二副司令员、第40军军长韩先楚。
要知道,邓华和韩先楚可以称得上生死与共的老战友了,两人曾在东北长期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如今两人吵成这样,实在是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那么,两位军中的高级指挥官,又是感情深厚的战友,究竟为何要如此争吵呢?这还要从1949年底讲起。
1949年12月,雷州半岛解放,与雷州半岛一海峡之隔的海南岛自然成为了我军的下一个目标。当时中央军委就决定一鼓作气,趁着海南国民党军缺乏防备的时机,借着解放雷州半岛的气势打过海峡去,一举解放海南岛,在1950年2月前开始大规模登陆。
但广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叶剑英十分谨慎,没有匆忙下决定,而是电令正在海南岛打游击的琼崖纵队司令员冯白驹,让他对海南岛敌人的布防情况进行侦查,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冯白驹完成侦查后派人向叶剑英汇报情况,根据他的侦查结果,海南岛的国民党军其实已经在进行战备工作,这与海南岛敌人准备不足的传言不符。考虑到我军刚刚经历大战,渡海准备也不足,叶剑英便向中央申请,延后了海南岛战役的时间,改为“春夏两季”内解放海南岛,大规模登陆的时间被定为6月。
的确,海南岛上的敌军还是比较强的。蒋介石妄图实行“两岛反攻”计划,将海南岛作为日后反攻的基地,在这里部署了10万军队,以及海军50余艘舰船,空军20余架飞机,由名将薛岳统一指挥。薛岳在岛上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也就是所谓的“伯陵防线”。虽然我军有琼崖纵队的配合,但要直接突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负责直接指挥海南岛战役的邓华也认可这一结论,认为应该谨慎行事,做好充足准备后再登陆。毕竟我军在这方面是有过教训的,1949年10月厦门解放后,第十兵团就因为急于一鼓作气拿下金门,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仓促渡海,结果撞上了严防死守的敌军,遭受了惨重损失,海南岛战役可不能重蹈覆辙。
但第40军军长韩先楚反对推迟渡海的决定,他向来有自己的想法,认为应该尽快渡海,否则登陆只会更加困难。在回到军中后,韩先楚并没有直接公布推迟渡海的决定,而是让各部按原计划进行,在3月前完成渡海准备。
韩先楚之所以这么焦虑,不光是因为担心海南国民党军加强防御,也是因为我军当时渡海无法指望海军的掩护。1950年的人民海军还相当脆弱,且不说军舰,就连登陆部队需要的机帆船都很难调拨,只能采用“木帆船为主,机帆船为辅”的渡海方式。
而对岸的国民党军却是有军舰的,因此要登陆就必须借助季风,否则一旦受阻,运输船队就很容易被国民党海军围歼在海上。根据过去对琼州海峡天气的统计,一旦过了谷雨时节,风向就将变为北风为主,这对我军的渡海是相当不利的。
当然了,邓华准备登陆期间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做。他制定了“偷渡计划”,即利用国民党军的防御漏洞先让一部分部队偷渡过去,在我军大规模登陆时与主力部队配合。
3月5日,由40军1个加强营799人组成的第一批偷渡部队出发,于第二天成功登陆。虽然国民党海军反应迅速,就击沉了我军大多数渡船,但我军行动更快,此前就已经将部队转移到了陆上,建立了稳固的阵地。
第一次偷渡成功后,邓华决定从40军和43军各抽调一个加强团,再进行第二次偷渡。但韩先楚认为,第一次偷渡的成功已经证明我军可以绕开国民党军的拦截,直接登陆海南岛。因此没有必要再搞偷渡了,而是应该全军渡海,迅速解决战斗。
然而邓华表示43军还没有准备好,稳妥起见,还是应该先偷渡,再全军出击。韩先楚却等不及了,表示40军早已准备完毕。既然43军还没有准备好,那不如让40军先行渡海,43军作为预备队。
邓华回绝了这个建议,因为原定计划就是40、43两个军一起渡海,战士们都在准备了。现在如果突然改为40军单独渡海,且不说单凭40军能不能拿下海南岛,就算拿下了,43军战士得知40军独占功劳,自己却被抛下了,又会怎么想?
但韩先楚十分倔强,表示不能再犹豫了,如果邓华不同意,他就直接越级给四野首长打报告。邓华一再解释说应该谨慎,可怎么也说服不了韩先楚。于是邓华也火了,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便有了开头的对话。
两人吵了一架后,各自回去向四野的林、罗两位首长发电报,林、罗最终支持了邓华的意见。毕竟一个军要拿下海南岛还是有些冒险,而且维持部队团结也很重要,要是让40军单独渡海,岂不是寒了43军战士的心?
眼看时间进入4月,部队依然没有全面渡海的迹象,韩先楚愈发焦急。4月15日,韩先楚再次建议邓华尽快渡海,否则等谷雨过了就来不及了。可邓华还是认为谨慎为上,应该再准备一段时间。结果两人又大吵了一架,据在场人员回忆:“连屋顶都快掀掉了。”
虽然邓华没有直接同意韩先楚的意见,但他也意识到提前登陆时间是有道理的。他叫来熟悉地理的40军侦察科长郑需凡,询问当下究竟能不能有北风,适不适合渡海。郑需凡回答说:“北风我不敢保证,但我敢说一定没有南风。如果有,你就杀我的头!”
不一定有北风其实还好,只要没有南风,就不会对登陆部队造成太大阻力。邓华也知道迟则生变的道理,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拼一把,下令40军和43军全面渡海,海南岛战役的大规模登陆阶段就此开始。
韩先楚一马当先,于4月17日在海南岛的临高角抢滩登陆,击退了国民党军的反攻。临高角也成为了解放海南的重要标志,直到今天还有纪念塑像和解放公园。
临高登陆后,我军源源不断地登上海南岛,国民党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伯陵防线”很快就被突破。4月22日,自知败局已定的国民党当局下达了撤退令,放弃海南。此后国民党军一部逃往台湾,一部被我军歼灭。5月1日,海南全岛解放。
事实证明,韩先楚的判断是很有远见的。海南解放仅仅一个多月后,朝鲜战争爆发,美国第七舰队随即入侵台湾海峡。如果我军真的按原定计划于1950年6月登陆海南,美国舰队就有充足的时间赶来支援,后果不堪设想。
韩先楚对海南解放无疑是有大功的,而这也说明了军中讨论的重要性,一支只知道机械服从的队伍是无法成为劲旅的。韩先楚虽然与邓华爆发过多次争吵,但公事上的争吵并未影响两人的私交。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