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贺文键 湘嘴子 2024年10月11日 14:37 湖南
 贺文键
一
昨天傍晚去散步，终于闻到桂花香了。经过了两株桂花树，都有浓郁的香气。尤其是靠东南门的那一株，那种香，沁人心脾。我在树下站立良久。天色还有一些亮，我便把桂花树拍了几个照片。
在湖南生活，尤其是到长沙之后，我是体会到潇湘大地的美好了。当然故乡衡阳也很好的，然而湘北那种甜美舒适更为显著。
湖南的地理是南高北低。东面是罗霄山脉，西面是雪峰山脉，南面是五岭山脉，都很高，北面一条湘江宽宽地注入洞庭湖。整个湖南就像个大撮箕，口开朝向地势平坦的北面。所以冬天的时候，北风就沿湘江直接灌进来，天气会异常寒冷。而在夏季，太阳焖晒在这个撮斗里，那个热浪长久散发不出去，故又很炎热。湖南是一个酷冷与酷热交织之所在，也是一个爱憎特别鲜明的地方。
然而，湖南的春天与秋天是十分美好的，而且不是一般的美好！
有时候我想，古人所说的“春秋”“春秋”，表示岁月过往与年龄及历史，不是没有道理的。其实，我曾有几个离开长沙的机会，但是由于我贪恋湖南的春天和秋天，就没做这个打算，我就愿意待在湖南长沙。
挺过冬天，尽头就是春的湿润与温馨；熬过夏天，就是秋的爽朗与煊烂。
潇湘大地的那一种美，是色香味俱全，始终让我无法狠心撇下······
二
在古代任何诗词里，文章里面，只要提到“潇湘”二字，必是心旌摇荡之时。宋代诗人陆游有诗为证：
这一段时间，因为著文之苦，我基本不太下楼。今年又似文思不错，故常猫在家里，有时候几天都不出门。天气渐凉，下楼到圭塘河边一瞅，那种舒适感顿生。在河边树林里面枯坐良久，心中便充满了一种田园般的恬静。
我在一株很大的法国梧桐下面站了很久。绿草地还散发着草的清馨。法国梧桐极爱落叶，每年都落，大片大片地落。我眼前的地上是厚厚一层。记得我老家那个煤矿里面，也有很多法国梧桐树。这种树的缺点就在这里，让再勤快的清洁人员根本扫不赢。秋天一阵风来，便漫天都是。然而，对诗人来讲，这种落叶是却它的唯一优点，充满洒脱和浪漫，还有一点点人生的况味。
落叶其实也有气味。有一股一般人闻不到的气味，但我可以闻到，那是一种伤感的味道。如果秋风乍起，卷起那个梧桐树叶簌簌拉拉满地跑，你会想到时间的流逝，又是一年过去了，树木又长了一圈年轮，人生又凭添了一分见识。
“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予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三
等了很久，散步，伫立，静坐，大概过两个多小时，也没等来一阵大风。只有一阵阵凉爽的小风，直到那半边月亮白皙皙地升起来，眯着眼看着我。
这秋天的风与春天的风完全不一样，爽劲，悠长。那种凉快，与春天的温熙感也完全不同。我对秋天，感觉与欧阳子的完全不一样。今年的秋天，我的心是极其的沉稳、安谧的。
唐人张若虚有一首诗，叫《春江花月夜》。每在春天的时候，我会经常默诵那首长诗。很多年前，我也曾很想写一首《潇湘枫月夜》的诗歌，必须是音韵谐美的旧体诗，想把潇湘的秋夜写出来。但是，几次提笔，几次都放下了。我觉得，我写不出这秋夜中潇湘之美。
也许，哪天诗歌就做成了！如果说，我对红尘还有的一点点的贪恋，就会写在这首美好的诗里面。
四
在我的眼中，桂花是一种很特别的花。因为，她在开放之前，你几乎发现不到不了她，而她就隐藏在我们的生活中，隐藏在我的身旁。桂花开放之时，她也只是在叶丛中，有那么一星星的金黄。它的香气却充盈着整个林子，整个院子，甚至整个天地中。她就是那样馥郁，那样意味深长，让我们心醉神驰，心旌摇荡，不能自已。
最近我很喜欢吃海棠果，春天的海棠花虽然不大一朵，但是也是比较香馨的。只有在长沙生活过的人，才能辨别出春天的各式花香，还有夏天的荷香，以及冬天的梅花之香。而春天的花香特别地多。比如说蔷薇花，桃花，樱花，丁香花、栀子花。
在湖南的季节里，冬天的梅花香味也是一个极其特别的香型。
尤其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假如你不去留意，几乎就闻不到。但是，当你稍微静下心来，只要附近有一棵开花的梅树，就会有一种淡淡的凛冽的香味，能钻进你的鼻子里，勾起你的心魄，好像要让你的灵魂也为之清醒的感觉。你就不得不去寻找寻那一缕香馨的来源。
所以，我才理解了，自古就有“踏雪寻梅”之雅······
五
玉兰花香也是一种让我特别难忘的香味。每一次见到玉兰树开花，我便想到了故乡衡阳。
我记得，大概是上世纪90年代和80年代，我在衡阳市区住。有时候吃完晚饭，去街上散步，会遇到一个年老妇人，柱着杖，提一篮子花出来卖。她是论一朵一朵地卖的。那篮子中就是玉兰花，其香清馨绵长，闻一闻，让人象吃了一块糖一样高兴。
那一朵一朵的玉兰花特别白净，就象婴孩握着的小胖手，没有叶子。老人便把篮子搁在跟前，也不叫嚷，一手扶杖，另一只手就举着一朵肥硕的玉兰花。只要你从她跟前走过，她就用一种希望和热切的眼神看着你。但大多数人不经意中走过去了。
我想，她一辈子得有多少失望啊！那种眼神，我终身难忘。我跟她攀谈过，也买过她的花儿。从此我就记住了玉兰花。
后来我注意，衡阳只有这个老妪卖玉兰，就在中山路那一带。中山北路上有一个电影院，叫进步电影院，一散步，她必在那外面。我也见过她卖的栀子花和茉莉花，都很香。不过这两种花是论一枝一枝地卖。一枝上面有数十朵，有的还带着露珠。我推断，这应该是一个从民国留下来的传统行当。我估计她应该从小就卖这个，有可能一辈子就卖那些带香味的花儿了。
又是后来，卖玉兰花的换成了一个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大概四、五十岁，穿得很干净，卖花与采花的形式跟那位老妇人完全一样，不同之处就是头发梳梳得很高很精致，每次还插上一两朵所卖的花儿。我怀疑中年妇女是那位老妇人的女儿或儿媳。
她们的家庭应该非常清贫，然而从穿着来看，必然颇有一些文化。我想象她们院子里，有一棵玉兰花树或者栀枝花树。
但每次经过中山北路，我的眼睛就会期待着碰上她们。然而，之后就再也没有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