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季芹名頭較弱,辭書暫未查得渠之生平行誼。留下名聲的,是幾篇民國時期(1912 -1949)文人探討古籍之事文章。

    2008年《印說》第二期(南京印社學術刊物〉之〈費範九與“西願堂”集印〉開頭有曰:

             這裏的一組印章印文均為“西願堂”,都是一時名手所作如王福厂、齊白石、鄧散木、吳樸堂等。原印的主人是近代南通耆宿費範九居士(附圖一),這組印章收錄於《西願堂文字般若》一書之中。“西願堂”是費氏平素持誦之佛堂名,其自撰《西願堂記》云:“……(民國)十七年皈依印光大師,專向西方淨土,則於城中新宅三楹之堂,取願生西方之義,名以見願。”費氏生前廣邀諸方文人撰“西願堂詩”、“西願堂記”,請書法名家如夏敬觀、黃葆鉞、姜殿揚、包謙六等以各種書體抄錄。連同二十一名家所刻“西願堂”印一道編入,於1937年彙編成《西願堂文字般若》一書。是書石印一冊,開本21cmX14.5cm……

高季芹、陳疇《小楷、行舟煮茗》便面雙挖軸

    再者,2021年《江蘇文庫·史料篇》亦有記載高季芹與費範九之”西願堂”事兒:“西願堂文字般若,高季芹輯。上海圖書館藏一九四七年石印本。”

    上海圖書館查得《西願堂文字般若》,為石印綫裝本。《西願堂文字般若目次》有“江都高季芹真書”。江都”揚州的別稱,查《揚州歷史人物辭典》,仍未得高季芹。《西願堂印刻印》目次之後,有高季芹小楷題識,曰:

            南通費範九先生篤信佛法,所居有西願堂。四方名士贈文刻印以相榮進者甚多。妙義珠圓,奇采霞煥。余見之驚曰:此殆佛家所云文字般若歟?亟為編次印行以公諸世,想世人見之必有歡喜讚歎如余者,亦文字度人之一說也。

高季芹《小楷》便面

    兩篇“目次”皆朱筆小楷,字跡與“題識”相同,肯定出自高季芹之手,確鑿了“江都高季芹真書”。

     讓高季芹真書大顯身手的,是書中有高氏小楷作《南通費君範九西願堂記》,署款:“如皋胡景忠撰,江蘇高季芹書。中華民國三十三年甲申十一月轂旦。” “民國三十三年”即西元1944年,時正甲申之年。“轂旦”指吉日、美好的日子。

高季芹《小楷》便面款印

    題記者另有夏敬觀、李宣龔、黃葆戉、符銕年,王個簃、姜殿揚、包謙六等大名家。趙熙楷書“西願堂”“三字榜書”,陣容極其強大。高季芹躋身之間,亦非等閒之輩矣。

     據上述擬出高季芹的小傳,曰:

             高季芹,清末民國江都(今江蘇揚州)人。工書法,尤精小楷。善屬文,與名文人費範九交厚,時相往來。嘗為費氏《西願堂文字般若》一書題記。

陳疇《行舟煮茗》便面局部

    高季芹箑上小楷,節錄的陶淵明的《歸去來辭》。從第二段“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開始至結束,洋洋灑灑三百多字。文太長,不全錄,只撿出名句錄出。若“三徑就荒,松菊猶存”、“引壺觴以自酌,沔庭柯以怡顏”、“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請息交以絕遊”、“樂琴書以消憂”、“臨清流而賦詩”等,含英咀華、膾炙人口。

陳疇《行舟煮茗》便面款印

   署款:“應祖範先生雅屬,高季芹。”鈐印 “季芹”長方形朱文。書法直撫“鐘王”,躍過唐人楷法,力去“歐底趙面”的“臺閣”、“館閣”之氣。筆致典雅靜穆,古茂多姿。行筆躍出些許行書的意韻,尤覺自然流暢,雋逸秀出。

     畫幅是署名陳疇的《舟中煮茗圖》,署款:“乙酉夏日,仿玉壺山人筆意,以奉祖範先生正之。陳疇寫。”鈐印“陳疇”白文。“乙酉”是民國三十四年(1945),“玉壺山人”是改琦的號,伊字伯韞,號香白、七薌、玉壺外史、玉壺仙叟等,滿清中晚期著名人物畫家。

空厂:高季芹《小楷》、陳疇《行舟煮茗》便面雙挖軸

     畫中船上一束逸士在船尾橫漿膝上,昂首睥視前方。船首兩個童僕,一個在吹著爐火煮水、一個繩著木桶汲水,三個人的世界以目、口、手各表示出人物的姿態,甚是傳神。岸邊的楊柳吹拂,時或掩映著船頭,遠山漂泊、水天一色。畫筆由改七薌而上追華新羅,筆墨秀逸灑脫,簡碧明遠,不涉粗俗。

     究竟畫家陳疇亦頗讓人頭疼,有本《石家莊文化通史》第三節“美術、書法”一章之二  井陘書畫名家第二辭條即是陳疇的小傳,但難以確定是否此箑上陳疇:曰:

          陳疇(1869 -1928),字錫九,號芸西,井陘乏驢嶺人,光緒時廩膳生。康梁變法後,廢科舉,興學堂。陳疇於保定優級師範學校畢業後歷任井陘日報社社長、宣講所所長、崗頭高小校長等職。陳疇熱愛文學,工於書法,年輕時對顏真卿、歐陽詢、黃庭堅、何紹基等名家的書法著意臨摹,後集各家之大成,獨特的書法被世人稱為“陳體”。到了晚年書法功力更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所謂“書法遒勁渾厚,機轍橫生,尤長於大字,凡邑人之匾額,多出其手。每日乞書者,如行山陰道上,應接不暇。得之者珍逾拱璧”。陳疇之子馥馨、桂馨、密馨兄弟三人,皆好書法,筆法類似枯枝老鴉,被譽為“疙瘩體”。

     據陳疇小傳中的“字錫九 號芸西”,在雅昌網查到署名陳疇的幾件畫作投拍。

     蘭州未來四方2018年文物藝術品拍賣會投拍了一本12開的“陳疇花鳥冊頁鏡心 ”,3萬至5萬的估價,4.6萬落槌。畫筆“法李復堂筆意”及“仿鄒小山法”,作於“丙寅六月雨中”,鈐印“陳疇(長方白文)、“錫九書畫” (朱文)、“錫九(朱文)等。“李復堂”是“揚州八怪”之一李鱓的號,李復堂畫善花卉、竹石、松柏,早年畫工細謹嚴,中年畫風丕變,轉向粗筆大寫意,潑辣紛披。“鄒小山”清中期畫家鄒一桂的號,伊之畫風筆墨秀逸,設色明妍。錫九陳疇此冊花卉翎毛取李復堂早年筆意和鄒小山成熟時期畫風,亦上佳之撫古作品。“丙寅”是民國十五年(1926),乃畫家去世前兩年所作。

     再有兩件陳疇粗筆人物《和合二仙》巨幅(151X82cm)和《溪山積雪圖》粗筆山水,前者人物2004年出現在杭州浩瀚秋拍“名家書畫專場”,署款:“甲申小春月,柳燕陳疇寫。”鈐印模糊不辨。此畫風略撫“揚州八怪”之一黃慎,線條粗放,畫風與冊頁和箑上煮茗完全兩樣。後者山水署署款:“癸未嘉平月,柳燕陳疇寫於海上。”兩幅作品上署款為一個“陳疇”無疑,年號上“甲申” (1944)與“癸未” (1943)僅差一年號。署款“甲申”、“癸未”亦頗費解,民國(1912–1949)時的“甲申”和“癸未”是1944年和1943年,陳疇小傳云其1928年即已捐館。而上一個“甲申”和“癸未”分別是1884年和1883年即光緒十年和九年,民國太晚,清代太早,署款亦不相同,故難以斷定“此柳燕陳疇”是否“錫九陳疇”?箑上《煮茗圖》署年號“乙酉”的1945年,倒是與《和合二仙圖》和《溪山積雪圖》的“甲申”、“癸未”甚是接近,書風亦略似。不過兩件或巨幅、或長屏,这件是便面,書法做比較有一定難度,故亦不能確定。

     故此,箑上陳疇實在難以確定是“錫九陳疇”或“柳燕陳疇”?祗能有待再有陳疇的作品冒出來對比後再做研究了。

        2024年10月3日於空厂夜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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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建华已出版部分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