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建始也;冬,终也,万物收藏也。
水始冰,水面初凝,未至于坚;地始冻,土气凝寒,未至于坼。
这是秋去冬来的开始,木叶落尽,鸿雁南翔,阳退阴生,生气闭蓄,人间进入了休养生息的季节。
这也是一个富有诗意的时节,有菊有枫,有酒有诗,充满了温暖与生机,令人悠然神往。
真实的立冬
唐 · 元稹《咏廿四气诗·立冬十月节》
霜降向人寒,轻冰渌水漫。
蟾将纤影出,雁带几行残。
田种收藏了,衣裘制造看。
野鸡投水日,化蜃不将难。
立冬有三候: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冻;三候雉入大水为蜃。
前两者都容易理解,第三候是什么意思呢?
“雉”为野鸡,“蜃”为大蛤。到了立冬时分,野鸡之类的鸟类便不经常出现在人前,反而是河滩上多了许多颜色花纹与野鸡羽毛相似的蛤。于是古人认为是野鸡们投入水中,化为了大蛤。
元稹的立冬诗,详尽地描绘了立冬三候的自然变化,从水上浮“轻冰”,到野鸡化为蜃,天气越来越冷,人们换上了厚重的裘衣。
夜空不再是秋日的爽朗明净,反而显得凄寒寥落,就连月亮的影子都变得纤瘦清冷。
白天越来越短,夜晚越来越长,这样的季节,更适合早睡晚起,避免受凉生病。
闲适的立冬
宋·紫金霜《立冬》
落水荷塘满眼枯,西风渐作北风呼。
黄杨倔强尤一色,白桦优柔以半疏。
门尽冷霜能醒骨,窗临残照好读书。
拟约三九吟梅雪,还借自家小火炉。
门前荷塘的水位下落,满眼都是枯黄的荷叶,在呼啸的北风中瑟瑟发抖。
倔强的黄杨依然保持着青翠的颜色,落叶纷纷的白桦树却已经变得稀稀疏疏。
清晨起床开门,便能看到地上落满白霜,寒气逼人,反而更能令人从身体到灵魂彻底清醒。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出门游玩,不如呆在家中读读书、养养性,享受独处的时光。
待到雪落梅开,再邀请三五好友,燃起小火炉,煮茶品茗、吟诗作对。有了这样的期待,仿佛就连眼前的寂寥也变得清而有味起来。
孤寂的立冬
宋 · 范成大《立冬夜舟中作》
人逐年华老,寒随雨意增。
山头望樵火,水底见渔灯。
浪影生千叠,沙痕没几棱。
峨眉欲还观,须待到晨兴。
岁月匆匆催人老,一阵风雨一阵凉。
在立冬的雨夜中,恍惚间诗人终于发现,在追逐梦想的旅途里,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老去。
诗人立于船头,隔着雨望向远方,山上的樵火和江中的渔灯都显得那样朦胧和遥远。
雨水打在江面,激起千层浪花;江水冲到岸边,抹去几道沙痕。那朦胧的细雨,没有夏雨的迅疾滂沱,无声无息地带来了冬的寒凉。
人生如梦,时光易逝,那“樵火”与“渔灯”就像燃烧在心中的理想与希望,在寒夜苦雨中虽然显得微弱,却依然能照亮诗人孤独的心。
美味的立冬
宋·陆游《今年立冬後菊方盛开小饮》
胡床移就菊花畦,饮具酸寒手自携。
野实似丹仍似漆,村醪如蜜复如齑。
传芳那解烹羊脚,破戒犹惭擘蟹脐。
一醉又驱黄犊出,冬晴正要饱耕犁。
立冬日菊花开得正好,陆游将将胡床移到菊花畦中,拎着寒酸的酒具,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这样好的风景,这样美的花,该配上什么样的美食才不算辜负呢?
山里鲜红甜美的野果,甘甜如蜜又带点微辣的新酒,香气浓郁引人垂涎的烤羊腿,膏肥肉嫩令人食指大动的蒸螃蟹。
饮美酒,赏美景,品美食,世上还有更快活的事情吗?
【注释】
醪[láo],即浊酒。
擘[bāi],剖裂,劈开。
胡床,古时一种可以折叠的轻便坐具,类似折叠凳。
深情的立冬
元末明初 · 张以宁《立冬舟中即事 其一》
一滩一滩复一滩,轻舟荡桨上曾湍。
三秋岭外雨全少,十月邕南天未寒。
露岸苇花明白羽,风林橘子动金丸。
如何连夜还乡梦,不怕关山行路难。
岭南的立冬之日,天气依然温暖如春,尤其是地处广西的邕南更是毫无寒意。
露水打湿了岸边如羽毛般蓬松的苇花,却将它们洗得更加洁白耀眼;秋风吹过了种满橘子树的山林,没有落叶凄凉,只有满山金灿灿、圆滚滚的果实,在昭示着丰收的喜悦。
然而所有美好的、甜蜜的风景,都留不住一个想归家的人。他坐在船里,经过了无数的险滩和湍急的河湾,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故乡,就连做梦都是“还乡梦”。
每一个游子都有过这样的心情吧!“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故土故人才是心中永远割舍不下的深情。
清净的立冬
宋·王洋《壬戌立冬十朋十一日陪路文周朋携提祖同访后》
倦缘闲景散闲情,人未归庵户不扃。
试拨柴烟寻宿火,旋添泉水洗茶瓶。
黄花采采盈衣袖,橡实离离傍生萍。
何日一邱藏曲折,与君同伴劚青冥。
懒懒散散地漫步在山林间,所有的繁华都已落尽,只剩下一片散淡的空寂。
有些人,看到萧瑟的风景便生出凄凉之感;有些人却能在枯寂的原野和山林里,寻到真正的平和宁静。
走累了,随便找一处清澈的山泉,点燃随身携带的小风炉,煮一壶自带天地清气的好茶。
看一眼野生的菊花,悠然自得地自开自落,幽香却随风暗送,盈满了衣袖。
而水边的浮萍,正倒映着果实累累的橡子树,褐色的果实层层叠叠压弯了枝头,却无人采摘。
懒散人、闲光景,内心清净无尘,仿佛沿着那曲折的山间小径,便能直接挖通连接天庭之路,离开红尘俗世。
【注释】
扃[jiōng]:从外面关闭门户用的门闩、门环等。也可借指门扇。
劚[zhú]:用大锄头挖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