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读了3本写周总理的书。外国人写的传记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堂侄子写的传记,实际上是吹嘘自己夫妻俩。周秉德这位亲侄女写的传记是3本里水平最高的。
一、电视剧的魔改
先看的电视剧《海棠依旧》,看完原著只觉得电视剧太离谱,以下举例说明。
电视剧一味强调他对亲属要求这要求那,弟弟身体不好赶紧退休,不许调动工作,不让侄子侄女参军,让他们回农村插队。好像他当了高官就六亲不认了,你们这些亲戚别想沾光。
周秉德笔下是这样的:他一个月工资400块,拿出200块给弟弟一家,弟弟家一个孩子20块营养费。他一直强调“这是家里事,他不能一个人说了算。”
周身居高位,对待亲戚的原则是公私分明、权利和义务对等。一方面他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照顾他们,另一方面,他要求亲属们低调处事,不可以打着他的旗号享受特权。
他从老家接了八婶母过来,电视剧改为八婶母突然带着孩子上门,弹幕都在说“穷亲戚上门打秋风”,好像他忘恩负义。
电视剧只说他晚年得癌症以后自己放弃治疗,其实他在努力想办法治病。他不傻,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二、周秉德
周秉德是一个优秀青年,18岁入党,高中毕业分配到当时的东郊区、现在的朝阳区当老师。她一直都很低调,特殊年代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周总理侄女。
她是长女,一开始名字叫兜弟——非常有中国特色和年代特色的名字,小名兜兜。她小时候跟小伙伴们一起在中南海捞小鱼小虾,还把这些分享给毛。还请毛题词,题了个“好好学习”。
星期六晚上春藕斋开舞会,毛朱刘周都去跳舞,周秉德心中的交谊舞冠军当然是周总理。她作为小孩子写跟不同领导跳舞的感受:
(毛)别管是三步四步的舞曲,总是被身材高大的他揽在怀中来回晃呀晃,像乘上大船,在音乐声中随波荡漾;
与朱爹爹跳舞,却总有当了“白军”的感觉,朱爹爹到底是总司令,音乐一起,他便笑吟吟地大踏步前进,而我只有后退再后退的权力,无法发挥自己学来的花步;
刘伯伯的舞姿很优雅,舞步准确轻快,但是他仿佛不太会笑,话也不太多,脸上总是严肃的慈祥,让人有点距离感。
周秉德本来可以上大学,但她看了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决心要上北京市师范学校,当一名中国的乡村女教师。
但很快被弄到了宣传部门,其实做了公务员。
周秉德的姻缘也很有意思,她之前有过几次相亲、心动的经历,最后都无疾而终。
26没结婚,在当时已经挺晚的了,亲妈特别着急。最后她遇到了沈钧儒的孙子,当时男方都33岁了。
结婚仪式特别简单,“新媳妇自己上门送嫁妆”很能反映新中国妇女和婚姻的面貌,现在真是大倒退。
周秉德的母亲很有女性意识,反复强调:女孩子一定要学有专长,有自己的本领才行。女人一定要有一技之长。
她还参与修密云水库,写的那个场景非常壮观:
密云水库工程巨大,场面雄壮,来往火车运料繁忙,50条皮带机伏在坝身运转不息,20万人分布在几个工地积极劳动。
当年北京就搞过“疏整促”:1965年5月,中央下了文件通知:要精简北京市人口,在北京工作的夫妇双方,只要有一方不在北京,另一方不论男女都跟着调离北京,到对方的工作地点重新安排工作。周秉德和丈夫去了西安。
三、周总理
作者写了很多周总理生活的一面。
比如跳舞,一个文工团年轻姑娘李娴娟因为紧张,没发挥好,还踩他脚,李娴娟害羞下场。周总理太受欢迎,几乎所有姑娘都等着跟他跳,但他后来又邀请李娴娟再跳了一次。多年后她成了导演,拍了《百年恩来》,还讲了这件事。
她永远记住了这次经历,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尊重人格:一个大国的总理,却想到爱护一个普通人的自尊和自信,不让一个年轻人带着自责和遗憾离开。
周秉德最小的妹妹咪咪被安排去跟周总理玩“抓俘虏”游戏:周总理经常一连工作十四五个小时,有时还会连轴转,连续一两天不睡觉,没时间吃饭。谁叫也不听,邓颖超去劝也不行。咪咪一句话也不说,拉着伯伯的手就使劲往外走。
邓颖超1927年4月在广州生过一个孩子,孩子体重10磅,相当于9.09斤——首先想到鲁迅笔下的九斤老太,这个数字太让今天的人震惊了。
邓颖超难产,三天三夜生不下来。不得已用产钳,因用力过大,孩子头部受到严重损伤,没能成活。
看周总理的照片,他的姿势总是右手叉腰,原来是因为他右手受过伤,这次受伤跟蓝屏有关。
密云水库这个工程,周总理6次到水库工地,从选定坝址到大坝质量,一抓到底。照片中周总理身材高大,后来他生病,照片上显得瘦小了很多,两相对比,变化尤其明显。
周总理的高情商是练出来的,从小被过继,长辈相继去世,他去东北上学又被霸凌。被同学骂“南蛮、子”,“每天打我,欺负我,大同学还扒下我的裤子打我。我被打了两个月,”他应对霸凌的方法是结交朋友,朋友“罩”他。
大众对他的印象几乎都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这可能有他性格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必须时时留意,步步谨慎,他自己和关系亲密的亲人绝不能犯错。
一个典型的例子,基辛格来的时候,每次会谈,周总理都是先请示汇报。有一次基辛格计划早上7点上飞机,5点左右给周总理那边打电话,想见面,再讨论几个问题。周总理打电话请示,回复说领导睡了。周总理觉得不见也不好,就去见了基辛格。谈话内容都记下来了,也给领导汇报了。
为了这么一次“未经请示汇报”的会谈,周总理受审20多天,被扣的帽子都很大。
四、职场角度看周的工作
1958-1960,他为“反冒进”的问题受到严厉批评。南宁会议,说他“离右派只剩50米”,工作也受影响,递交了辞呈。“在党内历来以自我批评最多的伯伯,写检讨时竟久久踱步,语塞字穷。”
现在看来,一个掌握大方向急于求成,一个干实际工作,知道具体情况。都是为了工作,这种意见分歧也算人之常情。
他生病以后,领导批示:第一不治疗,第二不要告诉周、邓,第三搞好营养。
汪东兴的解释是:“不治疗”就是不手术,毛说,陈老总得癌症手术,死了,谢富治得癌症手术,也死了嘛!言下之意,得了这种病只能吃点好的,等着。
周总理对自己的病始终是了如指掌,从第一次检查到后来的每一次手术,都是他亲自给领导打报告。
五、不足
有评论说她为亲爹周同宇洗白,“洗白”用在她身上简直诛心之论。周同宇确实因为是周总理弟弟被关进监狱好多年。非得要拿周同宇说事,只能说,他们家对于周同宇的历史问题耿耿于怀,因为他们都受到影响。
周秉德强调的是:爸爸并非对革命没有丁点儿贡献。
这本书最大的槽点在于,周秉德文化水平没有我想象的高,有些表达很能看出问题来。这本书整体也比较像口述史,逻辑性不太强。还有一个是复制粘贴《周恩来传》的内容有点多,有的地方是长篇复制。
作者:转蓬飘飘(斡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