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z von Lenbach,《乔瓦尼-莫雷利肖像》
(1886 年;贝加莫,卡拉拉艺术学院)
每当报纸上出现新的艺术发现时,我们总能看到不同学者的立场,他们有的站在一边支持将作品归属于某位艺术家,有的则持完全相反的观点,将作品追溯到其他人之手。参加辩论的人经常会好奇的一个问题是:如何确定一幅画的归属?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穿越几个世纪的鉴赏史,“鉴赏 ”是一个英法术语,指艺术鉴赏专家对作品发表见解的深入能力。因此,我们决定从乔瓦尼-莫雷利(Giovanni Morelli,1816-1891)及其基于所谓 “主题符号”的鉴定方法开始。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种方法的基本特征,有必要提供一些关于乔瓦尼-莫雷利的传记资料,他是一个瑞士家庭的后代,信仰新教,后移居意大利。他的早期教育是在瑞士进行的:他在阿劳的州立学校就读,然后前往德国慕尼黑学习医学。他在 1836 年毕业,毕业论文题为《腹股沟区》(De regione inguinali)。作为医科学生接受的训练决定了他对比较解剖学的浓厚兴趣,这门学科对不同动物的有机体进行比较,以便对它们进行分类,如果与已灭绝的物种进行比较,则可以了解进化过程是如何发生的。另一方面,他对艺术的热情成熟得相当缓慢:我们可以认为他与作家贝蒂娜-布伦塔诺-冯-阿尔尼姆(Bettina Brentano von Arnim,1785-1859)于 1838 年在柏林的相遇在这方面起了决定性作用。在柏林,莫雷利被介绍给这座城市的文学和知识界,并开始在这里培养自己对艺术的兴趣,后来他于 1840 年在巴黎逗留,同年在佛罗伦萨逗留,并于 1842 年访问罗马,在那里,古代遗迹的宏伟给这位学者留下了深刻印象。莫雷利与亚历山德罗-曼佐尼的友谊也有助于提升他的人文素养。莫雷利在伦巴第定居,并在那里参加了 1848 年的起义,直接参与了米兰五日运动。
在米兰莫雷利结识了艺术史学家和收藏家,并开始为他们工作,在购买艺术品的谈判中提供意见。重要的是,他与另一位伟大的学者乔瓦尼-巴蒂斯塔-卡瓦尔卡塞莱(Giovanni Battista Cavalcaselle,1819 – 1897 年)一起,在马尔凯和翁布里亚之间进行了一次旅行,以编纂保存在这些地区的艺术品目录。
在多年的工作中,莫雷利形成了一套特殊的方法,这套方法注定会影响后来的许多艺术史学家。这位深受实证主义熏陶的学者试图设计一种方法,将科学的严谨性应用到艺术史学家的研究中: 因此莫雷利在维也纳期刊《艺术史杂志》(Zeitschrift für bildende Kunst)上用俄国笔名伊万-勒莫里耶夫(Ivan Lermolieff,这个姓氏只不过是 “莫雷利 ”的变形,加上了俄国姓氏的典型结尾)发表了一系列著作、 他在其中阐述了自己的创作方法原则,并在 1890 年出版的单行本中对这些原则作了进一步阐述,该书名为《意大利绘画艺术批评研究》(Kunstkritische Studien über Italienische Malerei),1897 年由古斯塔沃-弗里佐尼(Gustavo Frizzoni)翻译成意大利文。后一部作品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它是以对话的形式写成的:这一选择符合莫雷利在柏林常去的浪漫主义作家典型的对话倾向,也适合向更广泛的读者传播他的观点,因为比论文更轻松的文学形式更能吸引读者。
不同艺术家的耳朵和手
(插图摘自《意大利绘画艺术批评研究》英文版)
莫雷利本质上认为,画家的手可以通过其艺术作品中特征性的、反复出现的解剖细节来识别,画家几乎是机械地重复这些细节,因为他自己认为这些细节在整个构图中微不足道。这些就是后来被称为 “莫雷利人物 ”的标志性图案,可以让学者正确地确定作品的归属。但这些次要细节是什么呢?例如,耳垂的形状、眼睑的轮廓、趾骨的长度、手指的形状。莫雷利还解释了为什么学者应该关注这些细节:比较明显的细节(例如,脸部表情或微笑方式,如莱昂纳多的微笑)实际上可以延伸到其他艺术家,而比较次要的细节则没有这种风险。因此我们可以大胆地做一个比较,就像生物学家为了对动物进行分类而对动物的解剖细节进行比较一样,艺术史学家为了确定作品的归属而对作品中人物的解剖细节进行比较。
不同艺术家的耳朵
(插图摘自《意大利绘画艺术批评研究》英文版)
莫雷利认为,除了构成主要特征类别的符号图案之外,还存在另外两类特殊特征,共计三类,有助于学者确定画作的最正确归属。剩下的两类中的一类是姿势和姿态,以及脸部的形状和帷幔的走向:这些是总体构图的特征,被莫雷利认为是最不重要的,正是因为它们更明显,因此更容易受到影响或被影响。最后一类是所谓的 “习惯方式”,用莫雷利自己的说法是:画家作品中反复出现的细节,画家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插入其中。这些 “习惯性手法 ”不过是图案重复的结果,因此可以揭示艺术家的身份。
伟大的艺术史学家恩里科-卡斯特努奥沃(Enrico Castelnuovo)将莫雷利亚方法与福尔摩斯的方法进行了有效的比较:阿瑟-柯南-道尔(Arthur Conan Doyle)笔下的福尔摩斯与这位学者一样,能够通过分析看似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发现罪犯,但这些细节却明确无误地揭露了罪犯的身份。毕竟,夏洛克-福尔摩斯是第一个在调查中运用十九世纪科学方法的侦探形象(阿瑟-柯南-道尔与约翰-莫雷利同时代)。
乔尔乔内,睡着的维纳斯(约 1507-1510;德累斯顿)
利用这种方法,莫雷利得出了令人惊讶的结果:事实上,他提出的几种归属,即使在今天看来也是非常有力的,并标志着某些艺术家的历史(甚至可以说是命运)。试想一下乔瓦尼-莫雷利对乔尔乔内的关注:莫雷利将圣彼得堡冬宫的《朱迪斯》、汉普顿宫廷的《持笛青年》、柏林的《朱斯蒂尼亚尼肖像》等画作归属于这位威尼斯艺术家,尤其是德累斯顿《睡着的维纳斯》,这幅画无疑是他最著名、最成功的归属,至今仍被几乎所有评论家广泛接受(尽管有一种倾向认为这幅画也出自提香之手,因为提香本应完成这幅画)。在莫雷利于1880年提出归属之前,这幅作品一直被认为是萨索费拉托临摹提香的作品:这位学者通过对某些细节的分析(如脸部的椭圆形、拇指的形状、纸张的褶皱),不仅将这幅作品归于乔尔乔内,还惊叹在他之前没有人注意到这幅悬挂在德累斯顿画廊中的杰作。
阿道夫-文图里(Adolfo Venturi,1856-1941 年)对莫雷利作品的定义特别蔑视,他用 “orechiuta criticism ”来形容莫雷利的创作方法:这一形容词旨在诋毁莫雷利对最微小的解剖学特征(如耳朵)的典型偏好。莫雷利认为这种方法只适用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从曼纳主义开始,模仿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人物实际上会使归属变得更加困难,而不会出现明显的误差。然而莫雷利的方法也有几位崇拜者,其中最重要的可能是伯纳德-贝伦森(Bernard Berenson,1865 – 1959):今天,虽然强调所有不那么明显的细节的方法被认为有些过时,因为现在已经确立了对构图的整体看法对于制定正确的归属相当重要,但可以肯定的是,莫雷利的方法已经构成了一个基本的基础,帮助了许多艺术史学家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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