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厮门大桥

前言:

很久没写重庆了。

四五年来,我一直在零零碎碎回家的日子里拍照记录重庆,但这是第一次比较完整地发出来这些照片。

提到的地点都是我很喜欢的,也很有重庆的特点。

如果你在重庆,或者想来重庆,那么去这些地方逛逛吧。

千厮门大桥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对重庆熟悉还是陌生了。

从18岁离开重庆上大学开始,每年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这里。在仅有的呆在家里的一丝丝缝隙般的时间里,我用拍照的方式重新唤醒了自己对这座山城的许多记忆。幸运的是,也让许多的人看到了我的照片。

我走过渝中区的几乎每一条小巷,山间弯来绕去、爬坡上坎的路,是山城的毛细血管;高低不平的地势把它们隐藏起来,被人们忽略,但它们其实同样鲜活。

鹅岭公园
鹅公岩大桥
海棠溪站

前几天坐二号线,离李子坝还有好几个站,游客早早地便聚集在驾驶室外等着看穿楼。

其实我也不知道穿楼为什么火,那其实是重庆的第一条轨道交通,伴随了我的童年。在车上会突然想起,初中时候坐二号线去物理老师家补课,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穿楼有什么不对劲、也没有太留意两侧的江景(但其实二号线的风景真的好美哦)。

大溪沟站

比起我小时候,重庆城里有留在这里生活的新重庆人,还有无数被网络上各种宣传吸引而来的游客。城市在不同的人心中自然是不同的,我只能写出我概念中的重庆。这些情感是很私人的东西,但城市本身并不是,所以我希望我的照片能让大家都更了解它。

到解放碑才是“进城”

解放碑中华巷

重庆市区虽然已经扩张了几十倍,但一些老辈的重庆人仍然习惯把去解放碑称为“进城”。

在我们这代人心中,解放碑的地位历经了几次变迁。在小的时候,解放碑是无可争议的繁华市中心,大都会广场里有洋气的西餐厅、真冰溜冰场,跟同学第一次看电影也多半在解放碑。

长大一点,观音桥、沙坪坝、南坪、杨家坪的逐渐崛起,让解放碑逐渐变得陈旧,更像是一个暮年的老人。

临江门
沧白路
解放碑Apple Store

再后来,重庆突然火了。还没有反应过来,解放碑街头就涌入了无数游客、抖音网红还有vlogger们。多到招徕游客的船票贩子也终于学会了普通话之后,解放碑也迎来了“新生”。新与旧,本土与外来,共生于斯。

在下着雨的傍晚,地面倒映着灯光,是红和蓝的世界,解放碑也变成了赛博朋克风的城市。

均为解放碑

解放碑外的江湖气息

如果说狭义的解放碑是指“解放碑的碑”为核心的商业区,那么广义的解放碑则包含了它周边和缝隙之间,那些保留了最多老重庆江湖气和市井气的地方。

《孤独星球》对重庆的介绍中说:“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旅行家,也能在今天的重庆找到久违的冒险感觉”。在解放碑周边的区域探索,确实像是一场华丽的冒险。

都市庭园
重庆饭店
左营街
左营街

鲁祖庙

鲁祖庙算是解放碑钢铁森林中的一股清流,本来祭拜鲁班的庙消失已久,鲁祖庙花市却每个重庆人都知道。

鲁祖庙

花市是窄窄小小的一条街,雨棚下摆着植物和鲜花,鲜活而不做作。

我去鲁祖庙的目的往往是花市里的陶记面庄。“二两豌杂面,干溜、提黄、多青、少海椒”,顺口溜一般脱口而出的要求,老板心领神会,提黄就是面煮硬一点,多青就是多加青菜。

均为鲁祖庙

白象居

白象居其实已经被很多人知道了,尤其是在《火锅英雄》为代表在重庆取景的电影火了之后。但这并不影响这栋毫不起眼的老建筑作为「重庆建筑与山城地形结合的完美范例」的传奇而存在。

可能你已经习惯了重庆的建筑十三楼出去还是大街。但24层的白象居,连电梯也没有,全凭在三个不同高度的出口连接着三条不同的街道。

它地基位于山脚的滨江路,楼房中部(第15层)与山丘顶部齐平,由白象街与外连通。一楼、八楼设了另外两个出入口,分别连接两条街道。居民可以选择从三处不同的高度进楼,并不需要真的爬24层楼梯。

最高的入口在15层,白象街街口,曲折的空中廊桥连通了三栋楼。这里景色绝佳,长江索道近在咫尺,东水门大桥和宽阔的长江也都在视野内。

白象居里面的楼梯是蝶形的,视野很好。由于三栋楼彼此连通,不同高度的出口又太多,走在楼道里特别容易迷路。就算到了一个出口,抬头一看,可能要去的地方却在自己头顶。

从8楼的出口走出白象居,会发现自己站在错落的退台屋顶上。居民们在这里晾被子,旁边则是停满了车的屋顶停车场。这种高度差异所引发的奇妙观感,让人强烈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三维的山体中。

尽管前来探秘的游客日渐变多,但本土居民仍然静静地居住于斯,往来者也都是以老人居多的寻常市井百姓,忙着打麻将的嬢嬢正眼也不瞧拿着相机好奇的游客一眼。

均为白象居

凯旋路

重庆老城区分上下半城。上半城繁华,下半城破落是很多人的固有印象。在沟通上下半城的几条主要道路上,因为地形和建筑的奇特结合,形成了只有山城才有的风景。

文化街

这是链接上下半城的其中一条路——凯旋路,路的一头有一座直升电梯,链接着它的上下两端。开车必须绕盘山路行驶几倍的距离,但行人可以坐电梯从一端直接到另一端。听起来跟虫洞的概念似的,其实并没有那么玄乎,就是把电梯当作公共交通工具而已,还可以刷公交卡的那种。

鑫隆花园

朝天门

朝天门对重庆人来说有至少两个含义。一个是两江交汇点上的朝天门广场,也是码头;另一个则是人潮涌动的朝天门批发市场。

现在其实还有第三个含义,就是朝天门广场前刚刚封顶的来福士广场。虽然从还没修好开始,我就觉得它巨大魔幻到像是末日科幻片里的邪恶组织总部一般。

朝东路
陕西路

港渝广场一带,是朝天门批发市场的核心区域。去年路过,发现人去楼空,感叹批发市场终于是要搬了。今年再去,市场里的人又都回来了。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但这里终究从小到大也没有变。

作为批发市场,朝天门市场永远嘈杂、无序。搬货的棒棒和伶牙俐齿的摊贩是这里的主角。作为码头旁边的市场,也或多或少算是重庆这座码头城市的缩影吧。

港渝广场

当了二十多年的重庆人,我也只在码头坐过两次船。但没有两江交汇的码头,也不会有重庆城。

朝天门码头

洪崖洞

洪崖洞和千厮门大桥,无疑是重庆现在最火热的金字招牌。虽然已经红到发紫了,但是毕竟拍照是真的好看啊,任何人都无法忽略它。如果远看洪崖洞,重庆的地形完美地烘托出了建筑本身的灯光效果,再加上千厮门大桥的衬托,拍照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出片。

千厮门大桥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进去过洪崖洞了,它还没有火起来的时候,跟朋友们还时不时会去洪崖洞里的几家店小坐。现在游客实在太多了,实在没法凑那个热闹,还是远观就好。

远观洪崖洞最好的位置是在江对岸的大剧院。每天傍晚,都有许多游客和摄影师在这里蹲守,等待七点半洪崖洞开灯的一刻。

十八梯

在我开始正经拍照的那时候,这里已经是废墟了,所以我并没有多少十八梯的照片。现在(19年6月),十八梯正在封闭施工重建中,也许会成为下一个洪崖洞。老居民区的拆迁和重建一直是个复杂的话题,尤其是这样在重庆人心中地位特殊的地方。但既然一切都是定局,我很期待能看到全新的十八梯。

十八梯是重庆的母城,也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它拾级而上的梯道和两边的摊贩一直是老重庆的最生动诠释。其实神奇的是,哪怕是天天在繁华的解放碑生活的人,也有可能不知道他的脚下就是十八梯的入口,那里的人与他们过着平行世界般的生活。

十八梯

长江边的城市秘密基地

重庆是一座江城。深受此影响的我,曾经一度觉得偏见地觉得没有江河湖海的城市没有多大生机。在背靠着山,面朝着江的角落里,有许多我的城市秘密基地。

燕子岩

从燕子岩说起吧。第一次找到燕子岩的时候,我想象我在玩《上古卷轴》之类的开放式RPG游戏,背景音效响起,弹出来“恭喜你发现隐西藏域”的字样。

在燕子岩被更多的重庆人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下大量的残垣断壁了。沿着崖边的一条仅能容人通过的小道,吊脚楼沿着山崖而建。

燕子旅馆已经开了三十多年,马赛克拼贴的瓷砖也掉了许多,到处张贴着拆迁征收的标语。

均为燕子岩

这样的小巷夹在山崖之间,似乎永远被遗忘了,与繁华的重庆城平行而不相交,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南区公园路

走出燕子岩是南区公园外的盘山路,终于回到尘世。 路上清清静静,两边竹子弯曲下来,刚好遮住了重庆夏天毒辣的阳光。

两路口

在两路口的路边,可以再一次领会到山城的精髓,往下望去,是繁忙的菜园坝,面的道路数不清楚有多少层。

两路口

山城步道

如果重庆城里有哪一条完整的线路最适合做city walk,在我心中无疑是从山城巷、领事巷、金汤街组成的山城步道。

山城巷几乎是挂在山崖边的。从渝中区人民法院旁的入口拐进,沿着青石台阶拾级向上。靠山的一边是一排几间老旧的平房,面朝着长江,视野开阔。

山城巷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旅游区,不少居民搬走了,留下的住户在家门口摆摊卖着冰粉、凉虾。能言健谈的嬢嬢会跟路过的游人闲聊,炫耀自家的豪华江景房,讲述光辉历史。

山城巷的一条岔路通往贴着山壁修建的栈道,像飘在山间的带子。晚上,亮起星星点点黄色灯光的栈道,会让人有进入了时空隧道的错觉。

山城巷

这一片在历史上确实有过高光时期。往前走一些就是仁爱堂,这座100多年前法国传教士修建的教堂仍保存至今。领事巷顾名思义,是因为英、美、法国都在这里设过领事馆。

英国领事馆旧址还在,但已经不复往日辉煌,看上去就是一座普通民居。

金汤街

这条步道最后通往通远门,在重庆历史上18座城门中,通远门保存至今,也最为人熟知。城墙在民国时期被凿开来修路,成为隧道;城门洞则在不起眼的一侧,应了那句“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的歌词。

通远门

失踪的上清寺

《失踪的上清寺》本来是一本以重庆为背景的小说,故事本身水准不算多么特别,但将许多发生在重庆的故事串在了一起,算一本重庆典故小百科。

上清寺一带也确实发生过许多故事,比如双十协定的签订处,名人故居林立的中山四路。在这里,黄桷树树根坚韧地从墙壁的砖缝里穿出来,还能从“城市阳台”望向繁华的北滨路。

中山四路

牛角沱轻轨站,作为高峰期的魔鬼换乘站,其实站外别有洞天。

桥底下的小公园,也有人摆起了麻将摊悠闲地乘凉打麻将。一路往前走,两边全是巨大的桥墩,让人不知身在何方,偶尔一两个大叔蹲在江边钓鱼,旁若无人。

在晚上,两座大桥亮起蓝色的灯光,映在江里,让人想起小波笔下“大团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口,吞吐着柔软的针一样的光”。

牛角沱站

健康路有渝中区最密集的宵夜大排档,以前重庆的足球队主场就在附近,球市最火的那几年,看完球赛必然要去吃宵夜。划拳行酒令和劝酒的声音响彻整个店堂;有人喝醉了发酒疯,一左一右两个人也拉不住;服务员跑上跑下,啤酒瓶不时被人碰倒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满街都是海椒和花椒的味道。

健康路

黄花园的独家记忆

黄花园站

一直没有写过黄花园,理由是“有点太私人了”。它就是普通的老居民区,没有人会介绍游客在这里参观。但我的未成年时光,从学前班到高中都和这里密不可分。

巴蜀中学

我的母校“巴蜀”在这里。它三面都是山,和居民区错综复杂纠结在一起,这些居民区二十年来也难得地没怎么变过。日新月异的渝中半岛上,它们只是静静坐落在山间。

高中的时候,大家中午像远征军一样翻过后山去觅食。在山的另一边,是我一直以来心中的隐藏菜单——人和街。直到现在,我也通常会在回家后的第二天一早,坐车过去吃一碗「一热胜三鲜」的豌杂,或者「陈氏面庄」的红油抄手。

人和街

巴蜀后山上是张家花园的居民区,巷道像树叶的脉络一样在高低不平的山丘上展开,那些四通八达的道路和台阶早已刻在我潜意识里,但不熟悉的人走进去,就是对方向感的巨大考验了。(手机导航是不可能有用的)

张家花园

「人妖米线」对于巴蜀学子来说,是后山之光一般的存在。因为老板说话比较尖细,本来是学生在背后悄悄叫他人妖叔叔,自己倒也不排斥这个称呼,直接把招牌换成了「人妖米线」。毕业之后,我都是在学校放假的时候回去,店里也没啥生意,就看到人妖叔叔跟街坊坐在店里打麻将。

张家花园

再往前一些过了张家花园隧道,临华村则会让我想起,很多游戏或者科幻电影都有类似的设定吧,人们居住在巨大的树上,有许多不同高度的平面,平面之间由斜着伸出来的枝干连通着。

张家花园隧道

临华路其实在半山腰,但楼房却是从山脚建起的;为了方便,就建了天桥连接主干道和楼房中间七八层的位置,让人想起《哈利波特》里变来变去的可移动楼梯。

临华路

小时候总在这些路上、桥上走上走下,还是记忆中的路。

城市的趋同化其实越来越明显了,即使是在重庆的新城区,也跟全国任何一个一二线城市别无二致,连锁餐饮、便利店、轨道交通……从小学到现在的十几年,重庆翻天覆地改变,但母校周边的这几条街道一直如此,似乎岁月未曾走过。

未完待续


后记

对于我来说,渝中区是毫无疑问最能代表我心中重庆的区域。开始拍照这四五年来,我几乎走遍了渝中区每一条街巷,终于产出了这篇信息量巨大的图文。

你也可以把这篇文章看作是一份“渝中区观光指南”,如果大家喜欢,接下来我还会继续写重庆其他地方。

我写东西平时一向自娱自乐,但这篇文章花了不少心血,我希望能让更多人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