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日成,字化文,1910年生于山西省应县下社村乔堡的一个农民家庭。幼时,他因出麻疹,脸上落下了些许麻子。其父乔正富,主要务农,同时经营着拉弓子(为马驴配种)的活计。此人蛮横刁钻,生性顽劣,普通百姓都对他畏惧三分,于是送给他“乔棒子”这一绰号。乔正富膝下有两子,长子乔日昌,次子乔日成,兄弟俩皆强悍不羁。
乔日成自幼胆量过人,机灵鬼点子层出不穷。在他5岁那年,有一次在街上,他被一个摆摊铜匠的货物吸引,尤其是一颗小巧精致的铜铃,那漂亮的模样让他爱不释手。他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阵子,可无奈囊中羞涩。只见他眼珠一转,心生一计。趁铜匠没留意,他迅速将铜铃塞进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兜里,接着推了那小孩一把,示意他离开。待铜匠发现铜铃不见后,径直向乔日成索要。乔日成毫无惧色,竟主动提出让铜匠搜身,铜匠自然一无所获。乔日成不仅未心虚,反而将铜匠狠狠数落了一番,而后才大摇大摆地离开。之后,他追上那个小孩,把铜铃要了过来,占为己有。
民国应县木塔
1921年,乔日成在城内高小就读。那年暑假,正值五台山骡马交易大会召开,其父想买匹好种马,便带他同去。父子俩在马市徘徊,最终相中一匹优质马,当时有好几个买主,卖家设标箱让众人投标,价高者得马。乔父纠结投少拍不到、投多会吃亏,下意识询问12岁的乔日成。乔日成略一思索说:“这好办,咱在票上不写具体金额,只写比别人最高价多一元。”说完便代笔投入箱内,开箱后,其父果然如愿买到好马。
1924年,乔日成高小毕业,考入右玉县省立第七中学。该校英文教员王藩与乔是同乡,校内只有他们二人是应县人,因此二人感情亲近,往来频繁。1925年暑假后,七中部分学生受鼓动,以听不懂王藩英文课为由,要撵走王藩另换他人。一天上午,四五十名学生涌至王藩宿舍,强行拉人并搬行李。此时乔日成赶到,冲进人群与闹事学生拼死厮打,因寡不敌众吃了苦头。他奋力突出重围,爬上房顶,揭起房瓦朝拉扯王藩之人砸去,不少人被砸得头破血流、东倒西歪,一哄而散,去校长处告状。乔日成在屋顶喊道:“以后谁再敢来拉王先生,老子就打死谁。”此后,被乔打过的人都不敢惹他,此事震惊全校,乔日成之名轰动右玉城。学校无奈,只得挽留王藩,开除乔日成,并出钱医治受伤学生,平息风波。
此事之后,王藩自知难以在七中继续任教,坚决辞职,转往宁武县第五中学。王藩是应县刘义村人,距乔堡仅10余里。王家在民国时期是应县有钱有势的新兴大地主,王氏兄弟四人皆大学毕业,老大王相,山西大学毕业,当过察哈尔省财政厅科长、应县一高及县中校长,后任日伪县长;老二王辅,保定军校和陆军大学毕业,当过山西阎军少将旅长,后任蒋中央军副军长;老三王魏,北洋大学毕业,时任天津纺织工程师;王藩是老四,刚从北京大学毕业到七中任教就发生此事。乔日成舍命护王藩,除了同乡之因,也是看中王家势力,想日后得照应。
民国时期五台山脚下
乔日成被七中开除后返回应县老家。春节时,王家兄弟都回家过年。大年初二,乔特意前往王家拜年。王先生热情招待了他,王家的兄长们也对乔称赞有加、满怀感激,各自给了乔几元作为拜年礼,还留他在家中用餐。席间,王辅旅长夸赞乔有胆识,是个军事人才,并说道:“既然已经失学,可以去太原报考阎锡山的北方军校,我可以给校方介绍,保证你能考上。”乔日成听闻此言,欣喜若狂,感激不尽。宴席结束后,乔日成毕恭毕敬地向王旅长和王家众兄弟鞠躬后告辞离去。
乔日成
1926年春,17岁的乔日成借了本县高小同学于孝先的中学文凭,独自前往太原报考阎锡山的北方军校。靠着王辅旅长与校方沟通说情,不管体格和考分情况怎样,乔日成被录取为二期步科六队学兵。那时军校不收学费,衣食也由公家供给,毕业后还能有工作安排,所以不少念不起或考不上大学的中学生都积极报考。
乔日成进入军校后,想到日后能谋个官职,可谓春风得意、得偿所愿。但他生性不羁、不受约束,不到一年,就觉得军校生活枯燥无趣,且管束极为严格,每天三操三课,从早到晚不得闲,星期天还得擦拭武器、整理内务,渐渐心生厌烦。于是,他心里的无名火没处发泄,常常和同学们吵架打架,甚至顶撞长官,屡屡违反军规。
于孝先的胞兄于绍先与乔日成自幼交好,当时担任晋军连长,因触犯军法被扣押在太原陆军监狱。1927年春,乔日成听闻消息前去探望,才知道于绍先已获释,住在正太街大丰栈旅店。乔日成想与于绍先见面,请假没被批准,便在一天夜里从军校大营盘的厕所翻墙出去了。后来校方知道了此事,就把乔日成开除了。

乔日成被开除后,暂时住在于绍先那里。他手头没钱,觉得总花于绍先的钱不是个事儿,有一天就对于绍先说:“看那些洋人肥头大耳、西装革履的,个个都是有钱人。把你的手枪借给我,我去抢他们些钱,咱就不用受穷了。”于绍先同意了。大丰栈离火车站不远,一天,乔日成刚出栈房大门,就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洋人提着皮箱往车站走去。他赶忙快步上前,用手枪逼着洋人进到栈房街边的住处。洋人害怕了,只好乖乖让乔日成、于绍先搜身翻箱,两人把洋人的贵重物品全都抢走了。随后,二人离开大丰栈,搬到了别的地方。
当晚,山西省政府接到这个洋人的控诉,还向北洋政府及外国使馆发了电报。第二天,《晋阳日报》刊登了两名军人在大丰栈抢劫一名瑞典传教士的新闻。此事在太原城引起轰动,还引发了国际交涉,当局马上通令太原的军营及宪兵严查流浪军人,不过最终也没什么结果。
太原
乔日成初次抢劫成功后,初次体会到有钱的快乐。他每日下馆子、逛妓院、上赌场、看名角,过得快活至极。仅仅几个月,钱财就被他挥霍一空。在于绍先的劝说下,年仅18岁的乔日成又借友人的初中文凭,考入太原私立中山高中。
当年冬季,奉军攻打晋军并占据雁北地区,导致在太原求学的雁北籍学生因邮政和交通受阻无法得到家庭资助。阎锡山下令给每个学生补助30银元,由学校登记发放。乔日成见有机可乘,除领自己那份外,还开具其他未到校的雁北籍同学名单,强行向校方代领。会计不允并与之争吵,乔日成怀恨在心,于当天下午身着军装持枪闯入学校财务室,打死会计,抢走若干银钱。
一不做二不休,乔日成从学校出来后又来到原军校王教官家。见王太太一人在家,他谎称是王教官让来取钱发饷,太太说:“关饷是军需处的事,教官不管。”话音未落,乔日成顺手拿起炉旁一根火柱朝王太太猛击一下,还举枪威胁:“不准叫嚷,赶快拿钱,拿不出打死你!”王太太吓得魂不附体,赶忙开柜拿钱,还取下手上金戒指给乔。临走时,乔日成让太太趴在地上不许起来和哭叫,然后逃之夭夭。乔跑到北门外一家旅店换上便衣过夜,第二天又抢了邮差的一辆新自行车,骑车逃到绥远省。
不久,太原宪警抓捕于孝先到案,转至阳曲县政府审讯(太原城归阳曲县管)。县长杨楷是应县人、清末举人,听于孝先讲述借文凭给乔考军校等事,才知道抢匪是乔日成。加之杨县长知道于孝先的三个哥哥都是现役军官,于是释放于孝先,并上报省政府通缉乔日成。乔日成接二连三的抢劫,一时间成为全省奇闻。阎锡山向各地军政下达通缉令,严令区县政府务必将乔追捕归案。应县县长不敢怠慢,令公安局派人到下社村抓捕乔日成,未抓到,便将乔父带到县衙,严刑拷打,逼问乔日成下落,还将其关入狱中,直至把乔父折磨得奄奄一息,才准许讨保释放。
在太原的外国人
绥远省是奉军势力范围,乔日成逃到此处,就像进入了安全区,阎锡山对他也没办法。乔用抢来的钱结交了不少地痞流氓,整日花天酒地、包娼嫖妓,还学会了吸食鸦片。这样过了约一年,他的钱所剩不多。正如“富则忘家穷则思归”,他决定回家探望妻儿,顺便探听一下抓捕他的风声。
1928年腊月,乔日成悄悄回到老家下社村。这是应县第一大村,由12个村堡相连,共1400多户人家。乔堡在十二堡中间,其北邻的李堡设有应县第二区公所,管辖东南乡几十个村子。自从省县通缉乔日成后,区公所一直负责侦缉他。乔心里明白,要想在家安稳,必须得到区长庇护,于是决定拜会区长。
入夜,区长和家人正准备睡觉,乔突然破门而入,站在区长面前自我介绍:“我是乔日成,今天特来向队长投案自首,请你逮捕我向上边请功领赏。”接着又说:“我来拜会区长,是想和你秘密交个朋友,私下互相帮助都有好处,请你考虑咋办吧!”区长面对这不速之客和他突兀的话语,吓得愣住,不知所措。乔见区长没回答,又说:“如你扣捕我,或向县里报告,咱俩结仇,我必打死你全家。但愿和你订个密契结义为兄弟,你意下如何?”区长听了,顿时明白,强作笑脸,请乔入座。乔坐下后,故意解开外衣露出腰间手枪,还掏出大把白洋放在炕上说:“这事你知我知,外人不知,以后你缺钱,我还接济你。”区长和太太见乔这样,又凭空得了不少银元,马上与乔为友,以礼相待,摆酒对饮,称兄道弟,很快成了“莫逆之交”。
山西村落
乔日成在家中住了一个多月,不知被谁告到了县里。次年正月的一天夜里,应县公安局30多名警察突然来到乔堡,包围了乔家住宅。四名警察爬上房顶,十几人进入院内堵住门窗,准备抓人。当时,乔日成正在炕上吸大烟,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他立刻提枪走到外屋,慢慢把门拉开一条缝,瞄准院内警察连续射击,当场就有好几人倒地,几个受伤的惊慌惨叫着逃走。房上和院外的警察还没搞清楚状况,也撒腿跑散了。乔日成见此迅速上房,又向街上的警察射击一阵,跑散的警察才开始还击。乔日成越过邻院房顶,趁夜色掩护逃出村外。
这次公安局抓捕乔日成没成功,还死伤了十多人,于是把气都撒在乔父身上。他们硬说乔父窝藏匪儿、导致警察死伤,要让他抵命,当场把乔父打得半死,然后叫民夫抬进城里投入狱中。乔父两次因乔日成受累,决心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出狱后就把乔日成的妻儿安排到别院居住。
乔日成打伤打死警察后并没有逃远,而是藏在附近村子的亲友家里,暗中让人探查告发他的人。不久,他查明是本村一个男人向县里报告的,便在一个白天窜进村中将那人枪杀,同时警告村里的人,谁再告发就打死谁全家。之后,他又跑到口外避风头。乔日成身上钱不多,只能找绥包一带的朋友帮忙。这样过了两个月,他估计家乡抓捕他的风声已过,就又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