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调和固定调
我们中国人普遍用简谱，简谱对应的就是首调，我们看每个谱子的左上角都标着“1=C”“1=D”，意思就是谱子中的1（哆）应该唱成什么调，也许唱成C（即钢琴上的中央C），也许唱成D，甚至F、G、bE，等等。
我猜想，“首调”的意思大概是“首音”（即1）跟着调走，同一个谱子，男中音声音低，首音可以唱比较低的调，女高音声音高，首音可以翻高八度，甚至更高。
或者说，首音是可以变的，可高可低。歌手来了，首先找“1在哪儿”？这对中国人来说，几乎是天经地义的常识。
当然，首音不一定总是1，那只是大调概念，其实6也可以当首音，那就成了小调，有时偶尔我们也能看到，左上角写着“6=F”或“6=G”，如果“6=A”，其实就跟“1=C”唱的时候完全一样，只是主音不同罢了。不管首音是1还是6，反正音高都是可变的，也许低如牛吼，也许高如夜莺。
可到了洋鬼子或专业乐手那儿，这个“首音可变”的常识就被推翻了，不管你是高音还是中音、低音，不管你唱哪个调，首音1永远在中央C哪个键上，各个调全都一样。
我的和田画友，策勒的杨侃，也是小提琴爱好者，他当然完全懂得首调和固定调的区别，有一次他跟我聊，讥笑和田土包子，说和田地区乐队与来访的中央级乐团合作，一开始都是在找调对调，对方主要用校音器对一对音准不准，差几个音分。而和田乐手问对方：“1在哪儿？”一听就是业余的。对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人家是固定调，1永远在同一个地方，还用现找吗？
固定调人群基本不用简谱（虽然简谱也是西方人发明的），只用五线谱，你看五线谱的开头，并没有“1=C”“1=D”之类，而是在不同的线或间上加多少不等的升号#,或者降号b。
我这样理解，五线谱主要是给乐器用的，而不是给歌手用的。所以五线谱上的五线五间，完全与钢琴键盘一一对应，你只要看到音符落在下加一线上，那就是1，那你就弹中央C，只要看到音符落在第三线上，那就是7，你就弹B这个键。这样训练久了，五线谱与琴键之间就形成了肌肉记忆，顶多在需要升降半音的那条线（或者间）上，你就弹旁边的那个黑键（或白键）。
乐手们弹出来，如果不是C大调，不是全白键，那么在歌手们听起来，就是另外一个调，感觉哪个1好像变了。
我们上琴班课，老师们差点为首调和固定调打起来，我们的古老师长期给业余老年上课，以弹歌曲为主，他灌输的是首调方法，而老年大学的其他老师全都用的是固定调，以弹钢琴曲为主，就像给音乐学院的孩子们上课一样。他们认为古老师方法不正规，不科班，古老师不接受，结果把古老师踢出老年大学，我们没地方上课，古老师只好领着我们到处打游击，在人家的琴行上课。
当然，一开始我们都还是按照五线谱在弹钢琴，不管汤普森还是拜厄，全是线谱。到后来开始弹歌曲，歌页全是简谱，不用首调怎么办呢？如果翻译成线谱，谁都没法唱。我们那时候的暑假作业就是简谱翻译成线谱，线谱翻成简谱，来回折腾。就是为了弄明白首调和固定调之间的关系。
就这样凑合了两年。最后实在凑合不下去，我们只好转移阵地，到了兵团老年大学，和老师也是简谱首调，也是弹歌曲而不是钢琴曲。
凑合了两年，又返回原来的老年大学，发现我们已经完全无法适应固定调的科班方法了。五线谱要先唱出来，如果不是C调，就跟不会唱歌五音不全的人唱错了似的，非常别扭。尤其里面如果升降调多，很难唱得准。
比如这首歌《生活是多么美好》（海外赤子插曲）
第一句如果用首调唱是这样：
135 1 1 777 67 5—
但如果用五线谱，假如是G调，就得唱：
572 5 5 #4#4#4 3#4 2—
假如是F调，就得唱：
461 4 4 555 23 1—
如果是D调，就得唱：
2#46 2 2 #1#1#1 7#1 6—
升号越多，唱起来越别扭。
但我们首调脑瓜的人弹钢琴也有另外的困难，需要掌握不同的指法。如果永远用C调弹伴奏，唱歌的人没法适应，只要换别的调，指法就要另换一套，每套指法都需要另外学习记忆，黑键白键的关系全变了，这个很困难，到现在我只会C、D、bE、F、G、bA、bB这几套指法。其他五个调只能勉强弹。
中国人为什么比较习惯首调？为什么容易接受简谱？因为古代的工尺谱其实就是首调，跟简谱一个道理，现代人可以一一对应列出工尺谱与简谱之间的关系，中国古代音乐恐怕主要还是用来唱歌的。
西方人已经发明了五线谱，为什么后来又发明出简谱？
简谱最初叫做“数字简谱”，其雏形初见于16世纪的法国，那时有个天主教的修道士苏埃蒂，他用1、2、3、4、5、6、7代表七个音来写谱教歌，尔后写了一本小册子《学习素歌和音乐的新方法》。
18世纪时法国人卢梭（就是哪个自由派思想家）1742年在法国巴黎向科学院宣读了一篇论文《音乐新符号建议书》再提“数字简谱”。
18世纪中叶后，又有一批法国的音乐家、医生、数学家等把“数字简谱”加以整理，完善。19世纪，经过P·加兰、A·帕里斯和E·J·M·谢韦3人的继续改进和推广，才在群众中得到广泛使用。因此这种简谱在西方被称为“加—帕—谢氏记谱法”。
简谱简单易学，适合向民间推广，但始终未成为西方记谱法的主流。
高端音乐是教堂音乐和宫廷音乐，欧洲是世界各种文明中唯一创造出和声音乐的，五线谱更适合于演奏多声部多种器乐并行的和声音乐，所以成为高端，成为主流。
我们由此看出，简谱就是修道士用来给教众教授圣歌的谱子，更适合于唱，而不是弹琴。
顺便说一句，我虽然不是修道士，但也在教堂在教众唱圣歌伴奏过，这个我有体会，教众都是些朴实农民，只适合唱简谱。请参见我的博文《为教堂唱诗班伴奏》。
2024-10-31
作者简介：
王力德，1944年生，回族，原籍北京，新疆大学物理系66级毕业，68年分配到和田皮山县文化馆任美工，新疆美协会员，84年调乌鲁木齐市科技情报研究所工作，从事电脑软件编程，发明数项汉字编码输入方法，获专利。退休后自学电子琴、钢琴、电吹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