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夏季,德军中央战线崩溃。
在1941年,有谁会想到,仅仅三年的时间,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引以为傲的部队会遭受到军事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场惨败,一场歼灭战。一场无与伦比的类似于坎尼之战。
德国“中央”集团军群一直担当着“巴巴罗萨”行动的先锋。以其辖下的两个装甲集群和三个强大的步兵集团军,该集团军群粉碎了第聂伯河以西的苏军主力,随即快似闪电般的冲向苏联的心脏——莫斯科。
该德国“中央”集团军群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赶往明斯克,渡过第聂伯河后又杀向斯摩棱斯克,然后便是希特勒致命的犹豫。他偏离了“莫斯科计划”,命令部队转向基辅,以便先夺取乌克兰。数周后,“中央”集团军群在莫斯科门前功亏一篑。
1941年的冬季战役导致整个对苏战争发生了决定性转变。德国的战略重点从中央战线和纯粹的军事角度转移,不再对准苏联人的首都和交通中心,而是转移至苏联南部的经济目标。与将领们考虑的不同,希特勒认为,决定战争结局的是煤炭、钢铁和石油。顿涅茨和高加索地区,被他视为决定性战场。德军的打击落在这里,这是一场胜利或失败的豪赌。
“中央”集团军群从莫斯科门前撤退后,那里便被德军最高统帅部视作“次要战场”。古德里安大胆的第二装甲集团军,如果按照当初的“巴巴罗萨”计划,他们将从南面包围莫斯科,并将其夺取。但经历了图拉的悲剧后,他们退至奥廖尔周边的防御阵地,在那里一待就是20个月,直至1943年八月。有迹象表明,在伏尔加河上获得胜利后,斯大林意图粉碎的德军防线不是在中央,而是在南方。
自斯大林格勒战役以来,陆军元帅冯·曼斯坦因一直在徒劳地敦促元首大本营:“决战将发生在南方,我们应该加强那里的力量。”他一次次要求对南翼加以增援,必要的话,应从其他集团军群抽调力量,但希特勒没有这么做。
就这样,南线战役一场接一场地失败了,损失的还包括丰富的铁矿、煤矿、镍矿和锰矿,另外还有乌克兰的粮仓,更别说克里木的侧翼堡垒了,这些失败全都因为一个错误。
1944年6月的作战态势图,清晰地揭示出东线南翼战事悲剧性的发展。苏军已向西推进得很远。现在,他们的防线从黑海上的敖德萨出发,沿喀尔巴阡山北部山坡延伸至科洛梅亚,在这里突然转向北面,到达科韦利北部的普里皮亚季沼泽边缘。从这里开始,“中央”集团军群形成的一个巨大突出部向东延伸出250英里。在奥尔沙和莫吉廖夫,德军防线甚至跨过第聂伯河,又向东伸展了30英里。在普里皮亚季沼泽的西部边缘,这个突出部的后方交通已受到来自南面的威胁。
幸运的是,这种威胁实实在在地陷入到俄国春季的泥泞中,从而使德军最高统帅部得到了急需的喘息之机。喀尔巴阡山与普里皮亚季沼泽之间,遭受到威胁的正面防线稳定下来,尽管只是暂时的。
“狼穴”所担心的问题是:泥泞期过后,斯大林会做些什么?他的夏季攻势将在何处发起?这是1944年的决定性问题。
希特勒和他的顾问们对这个问题做出了错误的回答。而且,这个基于错误的态势评估而做出的错误回答,最终导致了一场灾难。
希特勒
18个月来,希特勒一直拒绝承认斯大林的意图很明显是想在南翼达成决定性胜利。在这18个月里,他一直低估了苏军及其不断增进的作战经验。现在,他又犯下新的错误。他认为,斯大林只会在南翼寻求决战,而不是其他地方。因为在加利西亚,苏军有个绝佳的战略机遇,可以向华沙和维斯瓦河推进,从而包抄到“中央”集团军群的后方。希特勒驳回了对此提出的一切怀疑。他宣布,苏军将在喀尔巴阡山与普里皮亚季沼泽之间展开进攻,他们肯定会对那里发起攻击!
夜复一夜,希特勒他们俯身于作战态势图上,仔细研究并制定的计划。在每一个计划中,他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对手。当然,以7个集团军发起一场庞大的钳形攻势,夺取突出部,并将两个集团军群切断的构思很有诱惑力。毕竟,从普里皮亚季沼泽的源头至波罗的海沿岸,只有280英里,其间没有明显的障碍。这是个完美的行动。对一名勇敢的将领来说,如果他手上有足够的力量,毫无疑问,这是个大胆而又深具诱惑力的构思。有趣的是,不光是希特勒,甚至包括他的顾问,例如精明的作战处处长约德尔大将和豪辛格将军,都被这一计划的吸引力所折服。这种吸引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元首大本营始终坚信苏军会对加利西亚发起攻势。
甚至在6月10日后,越来越多的报告表明,苏军正在“中央”集团军群的前方实施准备。可是,这一切都被视作是苏军的假动作。“维斯瓦河——波罗的海”攻势的幻影深深吸引了元首大本营,以至于他们从未怀疑过。毕竟,苏军有可能正在策划某些不同的东西。各集团军指挥官发出的一切警告和呼吁均属徒劳。
结果,okh竟然将所有的预备力量集中于加利西亚,尤其是装甲部队:4个装甲军,辖8个装甲师和两个装甲掷弹兵师,这是一股可观的力量。
而其他防线,特别是“中央”集团军群,遭到了无情的削弱。德军最高统帅部满怀信心地期待着即将沿“北乌克兰”集团军群的防线所展开的一场攻势。该集团军群的新任司令官莫德尔元帅,几乎与okH同样乐观:他指出,德军集结的力量完全可以与苏军的集结相抗衡。
莫德尔
这种希望纯属一厢情愿,这表明了德军最高统帅部对情况的掌握是多么糟糕,对事实的了解又是多么匮乏。多年来,元首大本营一直低估苏联的力量,现在,他们又高估了自己大胆的策略。
1944年夏季,苏军统帅部并没有作出希特勒所设想的如此深远的战略构思。顿涅茨河和第聂伯河上的遭遇使斯大林对这般宏大的计划心生畏惧。
苏军出色的侦察工作,使他得以在准确掌握敌情的基础上制定自己的作战计划。1944年夏,这种做法实现了与德国人的预期完全相反的部署。斯大林做到了曼斯坦因在库尔斯克突出部最后一刻想做的事情。当时,曼斯坦因意识到苏军的侧翼防御非常强大,应该选择突出部正面,敌军防御较弱的地点实施攻击,或选择比两翼支柱更为虚弱的任何地段展开进攻。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斯大林制定了针对德国“中央”集团军群突出部的作战计划。不幸的是,德国元首大本营没有“维特”在苏军统帅部内为他们提供情报。
斯大林
直到最后一刻,德军最高统帅部乃在坚持其错误的战略。1944年6月20日,OK w参谋长凯特尔元帅在对整体作战形势所做的讲话中解释说,西方列强的军队于6月6日在诺曼底登陆,待他们获得重大进展后,苏军才会发起新的攻势。他们的重点将会放在加利西亚地区,而不是针对“中央”集团军群。
48小时后,最高统帅部参谋长的断言以一种最令人震惊的方式被否定。苏军发起了进攻,但不是在加利西亚。
至于“白俄罗斯战役”(这场夏季大攻势的名称)背后的战略决策,我们有个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元帅。他在后来一篇极具启发性的文章中披露了许多前所未闻的情况,就是关于斯大林和他的将领们在行动计划上的戏剧性冲突。
罗科索夫斯基
两次获得苏联英雄称号的罗科索夫斯基,曾是一名石匠学徒,也曾在沙王的龙骑兵部队中担任过中士,是个十月革命孕育的典型将领,他英勇、冷静、具有战略天赋,还有些龙骑兵的冒险精神。他是个简单而又颇具魅力的人,这也许是因其祖先波兰血统的遗传。但在许多方面,罗科索夫斯基与曼斯坦因并不相同。
罗科索夫斯基指出,解放白俄罗斯的计划早在1943年秋季便被提上方面军的议事日程。“我们正向第聂伯河推进。但在当时,这个任务被证明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我们在夏季战役的过程中遭受了相当严重的损失。方面军辖内的部队到达索日河和第聂伯河时,敌人的抵抗明显加强,我们不得不付出最大的努力才得以渡过该河,并使我们的集团军进入到第聂伯河与普里皮亚季河这两条河流之间的地域。我们的实力已不足以实施进一步行动。我们不得不暂时停顿下来,以便再次集结力量。”这些就是罗科索夫斯基的记述。
1944年3月中旬,罗科索夫斯基接到斯大林打来的电话。斯大林让他熟悉他这个方面军的任务概要。1944年5月初,详细的行动计划开始制定。罗科索夫斯基的防区将是这场战役的重点。战役的第一阶段将夺取博布鲁伊斯克,这是别列津纳河低地的森林与沼泽中央的一个公路和铁路中心。
对直扑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的进一步行动来说,博布鲁伊斯克非常重要。罗科索夫斯基和他的参谋人员得出结论。这场进攻必须以一场钳形攻势发起,每支铁钳由两个集团军和一个坦克军担当。其中的一支铁钳从西北方的罗家乔夫地区扑向博布鲁伊斯克,另一支铁钳则从南面直奔博布鲁伊斯克和斯卢茨克。但苏军将领同样不得不与有自己战略构思的斯大林打交道,而这种构思和德国的希特勒的想法同样固执。
华西列夫斯基
5月22、23日,作战计划研讨会在斯大林的大本营举行。罗科索夫斯基的方案引起了激烈争论。斯大林和数名最高统帅部成员认为,罗科索夫斯基应集中自己的力量,从第聂伯河桥头堡发起一个主要突击。经验丰富的罗科索夫斯基则指出,如果这样的话,行动区域过小,地形太过复杂,而且这一进攻将暴露其北部的侧翼。但他的意见被驳回。斯大林顽固地坚持只发起一个方向的突击。他固执地认为这个“集中力量”的理论适用于任何地方。当然,从原则上看,斯大林这个理论是正确的,但在目前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必须打破原则。可斯大林拒绝承认这一点。为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的元帅和集团军司令员,他所采用的办法很是有趣,罗科 索夫斯基这样写道:
“斯大林命令我到隔壁房间去,用20分钟时间好好想想最高统帅部的建议,然后再回会议室。可在我看来,没什么可想的。时间到了,我回到会议室,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我又被打发到隔壁房间,再想20分钟。在第二次’监禁’期间,外交部长莫洛托夫和斯大林的得力助手马林科夫来到我身边,他们不赞成我跟最高统帅发生争执。他们要求我接受最高统帅部的建议。我回答说,我坚信自己观点的正确性,如果最高统帅部命令按照他们的计划发起进攻,我不得不要求解除我方面军司令员的职务。我回到会议室,可还是无法说服斯大林和他的顾问。我又一次被打发到隔壁房间。但当我第三次回到会议室,我仍坚持自己的看法时,我的计划被批准了。
当然,斯大林也对这位大将的固执说了些讽刺的话,并警告他要对此次战役负责。罗科索夫斯基接受了这一责任,他挽救了自己的作战行动计划。
1944年6月22日是“巴巴罗萨”行动纪念日——德国入侵苏联三周年。斯大林非常清楚这个日子对苏军的影响力。他利用他们被激发起的热情,极大地提高了部队的士气。正如他曾下令必须在1943年11月7日为十月革命纪念日夺取基辅那样,现在他决定将德国入侵苏联的纪念日作为1944年夏季攻势的发起日期。
为尽可能长久地让德军统帅部摸不清苏军夏季攻势的重点,苏军最高统帅部负责整体行动的两位全权代表之一,朱可夫元帅,决定沿德国“中央”集团军群已被严重削弱的450英里防线分阶段展开行动,伟大的时刻已经到来。
朱可夫
苏军完成集结和作战计划,苏军四个方面军总兵力(包括战斗与非战斗兵力)
第一波罗的海方面军:359500人,司令员巴格拉木扬
第三白俄罗斯方面军:579300人,司令员切尔尼亚霍夫斯基
第二白俄罗斯方面军:319500人,司令员扎哈罗夫
第一白俄罗斯方面军:1071100人,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
第聂伯河区舰队:2300人。第一波兰集团军:79900人。
总计(含波军):2441600人
这支庞大的部队约有1254300人的作战兵力,2715辆坦克,1355辆自行火炮,10563门野战炮,5327架作战飞机。
率先开展行动的是游击队。6月19~20日的夜间,德军前线的后方地区出现了大规模破坏行动。到拂晓前,10500起爆炸,炸断了从第聂伯河至明斯克以西的所有铁路线。主要的桥梁都被炸毁,交通补给线发生中断,且中断时间往往超过24小时。
不光是铁路线陷入瘫痪,更糟糕的是,沿铁路线延伸的电话线也在数千个地段发生中断。至1944年以来,从未出现过用电台管理铁路交通这种情况,整个德军“中央运输指挥部”陷入瘫痪。所有铁路交通彻底中断,是接下来48小时内德军灾难性发展的决定性因素。毕竟,铁路交通是军事组织机构的生命线,一旦这个流通被截断,一场危险的瘫痪必然来临。
德军的运输总指挥特斯克上校搭乘他的鹳式飞机飞越防区上空,这才意识到这场瘫痪的彻底性。所有车站和铁路路段都被挤满,火车只能一码码向前挪动。尚能运行的几列火车上挤满了人,甚至连火车头也是如此,这些人主要来自受威胁地区的伤员。
这场战役的第一阶段,开始于6月22日。赖因哈特大将的第三装甲集团军,在德维纳河上的维捷布斯克遭到波罗的海第一方面军和白俄罗斯第三方面军一部的攻击。24小时后,这一攻势蔓延至冯·蒂佩尔斯基希将军第四集团军的防区内。在这里,苏军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对奥尔沙与莫吉廖夫之间的第聂伯河河段发起进攻。
苏军火箭炮发起攻击
6月24日,苏军最高统帅部投入了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指挥的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对约尔丹将军的第9集团军展开打击。这一推进的目标是别列津纳河上的博布鲁伊斯克。
就这样,德军统帅部直到6月24日才意识,苏军已沿“中央”集团军群的整个防线发起了他们庞大的决定性打击。6月23日时,元首大本营仍沉缅于幻想中。苏军在中央防区发起的进攻,不过是为了掩饰他们在加利西亚地区即将展开的攻势所进行的佯攻。24小时后,希特勒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最初的48小时后,苏军攻势的力度,火炮,坦克和对地攻击机的压倒性优势越发明显。希特勒和他的顾问们紧张地盯着来自前线的紧急报告。他们惊恐的意识到德军侦察行动未能发现的内容——苏军投入了前所未有的进攻力量,一股势不可挡的浪潮,在数小时内将一年中阻挡住苏军六次攻势的一切力量扫荡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