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在施特默尔曼缺席的情况下,利布承担起雷相卡残余部队的指挥之责。据他所说,第72步兵师和“维京”师已“彻底混杂在一起”,没有口粮、坦克、火炮,也没有任何车辆。许多士兵连枪都没有,他们没有任何东西,在他看来,这两个残存的师已无法以任何方式参加战斗。B军级支队两个团最先冲出包围圈,但他们同样缺乏食物,突围时带出的武器也没有弹药。令利布失望的是,科尔也没有多余的食物和弹药(科尔因而要求他们撤往布尚卡。利布后来写道:“因此,我不得不命令突围部队在这种悲惨的状况下向西前进,同时我要求空运补给并疏散伤员,从后方前运车辆和武器。
再说“维京”师师长吉勒,他大步走下山坡,来到附近的河岸,穿着衣服跳入河中,他紧紧抓着一匹炮兵战马的缰绳,在上游被淹死的人员和马匹的僵硬尸体不时从他身边飘过。到达对岸后,他在几名参谋人员的帮助下爬上岸堤,刺骨的寒风中,浑身湿透的吉勒,开始向雷相卡跋涉。刚走了几百米,46岁的吉勒将军便在巨大的精神和肉体压力下步履蹒跚,和其他人一样,他已多日未眠,现在又冻得要死。一名参谋军官找到一匹被遗弃的马,把他牵到师长面前,帮助吉勒爬上马背。
一个小时后,这群武装党卫队军官(可能是“海曼”战斗群到达“警卫旗队”师前哨阵地,并被迅速送维施的指挥所。吉勒在这里受到“警卫旗队”师师长的迎接。两人拥抱并干了一杯杜松子酒后。吉勒向维施介绍了包围圈内的最新情况,并告诉对方自己的师目前需要些什么。吉勒还强调了派遣更多援兵赶至渡场,掩护渡河时几乎毫无自卫能力的部队的紧迫性。
吃了顿热饭后,吉勒他们得到干净的内衣,然后被带到一个小房间,吉勒和作战参谋舍恩菲尔德在这里睡了一觉。“警卫旗队”师尽力照料吉勒的部下。“警卫旗队”师已把自己的伤员处理站调来,他们很快为照料数百名负伤后仍挣扎着逃出包围圈的伤员忙得不可开交。次日晨,吉勒和幸存的师部人员乘坐维施的装甲车离开雷相卡。
施特默尔曼仍下落不明,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当日凌晨,当时他不顾参谋长的意见,决定把指挥所从希利基转移到彼得罗夫斯科耶东南方一处天然泉水附近。途中一片混乱,他与自己的参谋人员走散。在军部IIa(情报官)德内少校和勤务兵赖兴贝格尔一等兵陪同下的施特默尔曼与他的指挥所彻底失去联系。无法对后面发生的事情继续发挥影响。格德克上校和其他参谋人员想尽办法,也没能找到施特默尔曼。随着天色逐渐放亮,格德克注意到泉水周围的苏军炮火有所加强,他认为指挥所不适合设在这个糟糕的地点。
军部情报官格德克策马向前,暗自期盼他的指挥官继续前进,不要留在遭到炮击的地带。战马休息时,他隐蔽在一个干草垛后,在这里遇到第72步兵师师部的一名传令兵,他告诉格德克,他看见施特默尔曼乘坐一辆桶式向西面几千米外的第72步兵师师部驶去。格德克谢过这名传令兵后策马前行,他可能觉得随时会遇到施特默尔曼,但这种情况并未发生。他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军长。格德克竭尽全力却一无所获,他别无选择,只得继续前进,因为此时他已不抱在乱军中找到军部的希望。如前所述,他和他的马匹游过格尼洛伊季基奇河。当日深夜,骑马进入雷相卡,在第一装甲师指挥所遇到利布将军。
威廉·施特默尔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第八集团军和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部几天后才放弃寻找过工作,但他没能突出包围圈。据“维京”师作战参谋西格弗里德·韦斯特法尔的司机克伦纳说,施特默尔曼在彼得罗夫斯科耶东南面一条峡谷底端的泉水附近征用了他的车辆,命令克伦纳带着他和德内少校向西驶去。而车辆的主人——一级突击队中队长韦斯特法尔和一级突击队大队长金恩菲尔德此时在山顶查看突围进展,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克伦纳当时正在更换一只漏气的轮胎,但施特默尔曼命令他,无论如何都要驶过高地。
汽车行驶到希利基西南面林木茂密的高地顶部时被困住,立即遭到苏军反坦克炮兵的袭击。车子的挡风玻璃被炸得粉碎,另一发炮弹撕裂乘客舱并炸开,弹片雨点般射向车内成员。克伦纳跳车隐蔽后幸免遇难,仅脸上被弹片划破几处,耳膜也被震破。但德内少校和赖兴贝格尔一等兵,却被炸个正着。
炮击停止后,克伦纳回到汽车旁,这才发现自己的军装右肩处沾着一些血肉和头发。他立即反应过来,一直坐在他旁边的施特默尔曼被击中。他仔细检查后发现,施特默尔曼瘫倒在车内,因背部和头部被弹片多处命中而丧命。韦斯特法尔和舍恩菲尔德立即跑到车辆旁,看见克伦纳和一名希维人正设法将施特默尔曼的遗体移出车辆残骸。所有人对此都无能为力,只能加入了长长的队列,向西南方突围。直到次日韦斯特法尔、舍恩菲尔德和克伦纳终于到达他们师的集结地域后,才上报施特默尔曼的不幸遭遇。
战役结束后,苏联接着拍摄的一段宣传影片证实了目击者的说法。这部纪录片的目的是为强调这场胜利,并借此提高苏军的士气。影片中清楚地显示,施特默尔曼的遗体躺在一辆被炸碎的桶式车旁,车上挂着党卫队车牌。
后卫部队正在撤离,15点左右,第一波撤离的后卫部队(主要是“日耳曼尼亚团”…和“瓦隆人”旅,已到达波恰平齐西北面大批部队聚集的巨大峡谷。有些部队甚至已绕过该镇北郊并到达格尼洛伊季基奇河。“日耳曼尼亚团”的汉斯·多尔营到达河边。他带着全营所有伤员,他的部下拖着躺在木板或雪橇上的伤员穿越雪地。跟随多尔营一同行动的是冯·布雷泽少校的第108装甲掷弹兵团,该团此时仅剩200多人。面对苏军的攻击,这两支部队竭力保护他们的伤员,因而在此过程中又遭受了一些损失。
在最漫长的一天,苏军部队不屈不饶地继续着他们的努力,企图堵住突围部队主力和后卫的逃生路线。数十辆坦克多次楔入走廊切断德军,但突围部队绕过他们或躲藏起来直到坦克驶离。没有己方步兵提供近距离掩护,苏军坦克组员不大愿意横跨德国人的逃生路线并占据易受攻击的位置。因此,他们起初无法长时间封堵德军逃生走廊。步兵增援力量尚未赶到,部署在德军的突围走廊上的部队。有的被打垮,有的在继续作战。
虽说苏军坦克和火炮打死打伤数千名德国人,但他们无法替代掘壕据守的步兵构成的坚固防线。骑兵第63师15点左右抵达的先遣部队并不足以封闭突破口。他们的前卫到达科马罗夫卡附近时,“施特默尔曼”集群几乎所有作战部队都已向西南方前进了数千米。苏军骑兵只能砍杀毫无自卫能力的德军掉队者和伤兵。这些不幸的士兵被丢在后面,或是与当日上午早些时候撤离的后卫部队走散,从那时起,他们便一直试图追赶自己的战友。许多伤员仍躺在马拉大车内,但他们的马匹已被打死,或被体格健全者夺走,用于自己逃生。
许多掉队者是意外与自己的部队走散,但也有些人故意离开自己的部队,打算自行突围。很多人仅仅是迷了路,也有不少人彻底放弃,干脆等着被俘。其他数千人(军直部队、文职官员、空军地勤人员、平民辅助人员、逃兵和希维人),开始在纵横于突围走廊大大小小的峡谷中寻求隐蔽。他们无人带领,也没有武器。不再具备一股军事编成的任何特征。除了少数下定决心等待时机,打算天黑后突围的人。大多数人只是挤在峡谷底部或散布于这片地域的小树林中等待着,等待着一切结束,甚至等待着死亡和被俘。
“施特默尔曼”集群主力当日傍晚到达并渡过格尼洛伊季基奇河时,苏军刚刚开始扫荡申杰罗夫卡、希利基、科马罗夫卡构成的包围圈。苏联人在这里发现数千名被丢下的伤员、数百部损坏的车辆和火炮,另有数目不详的人正等着束手就擒。对德国人而言幸运的是,许多苏军指挥员没有紧追第57和第88步兵师的后卫力量,这使他们得以按计划脱离战斗。并沿其他战友采用的突围路线后撤。之所以发生这种情况,一个原因可能是苏军的追击在上述三个镇里停留了太长时间。
苏联人渐渐明白过来,部分德国人已逃之夭夭。尽管他们的部队正击毙或俘获上万名德军散兵游勇,但科涅夫的下级指挥员们肯定意识到,多数德军部队正从他们手中溜走。许多苏军高级指挥员也知道这一点。
大多数苏军部队并未向上级部门报告德国人正在逃脱的事实。相反,许多部队声称没有一个德国兵逃脱。
越来越多的德军俘虏被集中起来,并被押回申杰罗夫卡,他们将在那里等待,直到被送至各个战俘营。另外,事实证明,俘获数千上万名战俘的场景是个意外宣传的机会,苏联人很快会对此加以充分利用。
2月17日/18日夜间,德军士兵继续冲出包围圈,尽管苏联红军和大自然在他们的逃生道路上设下种种障碍,但他们不断穿过苏军的前哨阵地。截止2月17日午夜至18日,已有近两万名德国士兵到达相对安全的雷相卡镇。他们大多数人丢失了武器,但他们活了下来。
苏军清除德军残敌尚未结束,但苏联宣传部门迫不及待地在当晚(17日)23点40分发表正式声明,大力宣扬他们取得的胜利。第一装甲集团军的无线电侦听部队截获莫斯科广播电台的电波。苏联最高统帅部签发的这份正式战报,将功劳归于科涅夫大将。战报中称:
科涅夫
经过14天连续不断的激烈战斗,乌克兰第二方面军2月17日基本结束了消灭被合围在科尔孙——舍甫琴柯夫斯基地域的德国第八集团军辖内10个师又一个旅的战役。此次战役中,德国人在战场上留下被击毙的5.2万人,另有1.1万名士兵和军官被俘。敌人的全部技术兵器和武器装备均被我军缴获。战斗中功勋卓著的有:特罗菲缅科中将、斯米尔诺夫中将、科罗捷耶夫中将指挥的军队,谢利瓦诺夫中将指挥的骑兵,罗特米斯特洛夫坦克兵上将、基里琴科坦克兵少将、博罗斯科夫坦克兵少将指挥的坦克兵和戈留诺夫空军中将指挥的飞行员。
这份声明为时过早,因为战役仍在继续,而且还将肆虐两天,苏军大部分参战部队正忙于作战,根本无暇清点战场上的德军尸体。
声明中的措辞给人的印象似乎是科涅夫和他的方面军独自赢得胜利,这无疑会加大朱、科两人之间已出现的竞争意识。相关证据似乎表明,是科涅夫本人为公报提供了信息,他大概绕过朱可夫这位最高统帅部战役协调员,把这些信息直接发给了斯大林的统帅部。但这种声明的影响无可否认。苏联通讯社把这个消息迅速传播给全世界听众,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德军遭遇了一场惨败。德国人确实遭到惨败,但并非惨败到广播宣传的那种程度。
苏联记者波列伏依夫描绘了施特默尔曼的遗体在朱尔任齐村:我看到了一具死者遗体,是刚刚在战场发现后运了回来的,身穿将军服,是个上了年纪的,有点秃顶的人,面庞消瘦,颧骨很高,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刮过胡子,头上有一道疤,也许是在战场上受的创伤,但更可能是大学时期一次决斗中被砍了一剑而留下的伤疤。死者两手消瘦,手指骨节嶙峋,身上的制服已破旧不堪,脚上那双优质羊皮靴沾满了污泥,已经破了。在制服口袋里发现了证明他是步兵上将(应为炮兵上将)施特默尔曼的身份证,一份在禁区打猎的许可证,还有几封家书和几张家人的照片。
科涅夫将军下令允许德国战俘以军礼安葬施特默尔曼,他本人的说法就是为了遵守战时法。但前述那位苏联记者却提到了科涅夫对这个对手的评价,科涅夫说:“他没有扔下自己的部队,他死得像是一名真正的战士,一名真正的将军,所以配得上以军礼安葬”。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施特默尔曼的遗体也帮了科涅夫的大忙,没有比这个更能证明德军被全歼的事实了。
2月18日午间1时,莫斯科以224门礼炮齐鸣20响庆祝乌克兰第二方面军,也就是科涅夫的胜利,但没有提及乌克兰第一方面军的功劳。朱可夫无可奈何,抱怨着斯大林的偏心,但还是必须遵照命令,把奖赏即元帅肩章用飞机送给科涅夫,从此科涅夫大将晋升为元帅,又一颗元帅之星在红军中升起。
令人痛惜的是,包括在下,写到这里,也深感痛心。第一方面军司令员瓦途京大将在切尔卡瑟战役结束后几天的1944年2月29日,遭到敌人的袭击而中弹,于1944年4月15日牺牲。一代苏联名将,为苏联的伟大的卫国战争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