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德国人要来了!”
各种耸人听闻的传言满天飞,莫斯科这座母亲之城,已然出现混乱,苏联的首都出了问题。但是,毕竟天并没有塌下来。
苏联历史学家Am萨姆索诺夫在他的莫斯科保卫战一书中描述了这一状况。他写道:“莫斯科市内弥漫着一股恐慌情绪,工业企业,各政府部门机关事业单位的撤离加速了。当时公众中也出现了一些零星的骚扰事件,有人散布着恐慌情绪,也有人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匆匆逃出城市。同时,还有叛徒在利用这种状况,以便窃取社会主义财产,他们企图破坏苏联的政权。”
克里姆林宫对此采取了强硬措施,10月20日,宣布莫斯科进入紧急状态,苏联首都实施戒严,前线纪律开始接管城市生活。
萨摩索诺夫写道:“该命令规定,所有破坏公共秩序的敌对分子都将被立即交付军事法庭。所有破坏分子,间谍以及煽动叛乱者都将被立即枪决”。
首都成了前线,城内的居民,实际上都被纳入到军队中。在随后而来的冬季战役中,中央战线上的德军在所有重要的防御地段都遭遇到了这些民兵武装,这些人打起仗来通常都很勇敢。
非常时期,11月13日至17日,莫斯科市进一步组建了25个独立工人营,这些工人既要从事劳动生产,也要同时服兵役。他们的人数为11700人,相当于一个师,主要被部署在莫斯科至伏尔加运河的东岸。与此同时,有过服役经验的预备役人员组建起莫斯科步兵第一师和第二师,再加上25个民兵营,总计18000人,构成了维持市内秩序的力量,这是一座真正实行了全面动员的首都。
每一个男人,每一个妇女都被纳入到这架军事机器中,大约有四万名不满17岁的孩童被动员起来,为莫斯科的第二道防线挖掘工事,并接受军事训练。另外,还要加上50万名妇女和老人,他们实行三班倒,不分白天和黑夜。在恶劣的条件下,修建了60英里长的反坦克壕沟。177英里的铁丝网、以及5010英里的步兵战壕。
莫斯科——斯大林的权力中心。
莫斯科不仅仅是苏联的政治中心,他还扮演着许多其他的重要角色。这里是通信网络的枢纽,也是很多铁路的交汇之处。伏尔加运河赋予了莫斯科内河航运方面的重要地位。苏联国内有很多可以通航的河流,所以内河航运就显得非常重要。莫斯科也是很多重要工厂的所在地。1940年,苏联生产的汽车中差不多有一半是在莫斯科组装完成的,莫斯科同时还包揽了差不多一半的制造业机床生产份额。大概有40%的电力设备也是在莫斯科生产的,475家大企业集中在首都地区,其中的一些在7月份向东搬迁,但直到10月份,搬迁企业的工作才开始加紧进行。在10月,11月,两个月差不多有21万名工人连同企业一起迁往东部地区。
对莫斯科市民的疏散工作,在德国入侵苏联之后就开始了。到7月26日,已经疏散131万人。之后,苏联当局以相同的速度继续疏散群众,截至9月10日,共有220万人被疏散出来。从莫斯科疏散出来的人们并不全是莫斯科居民,从苏联西部逃出的难民也在首都集中起来。所以,虽然进行了疏散工作,但在9月时,城里仍然还有420万人。1941年,大概有80万名莫斯科市民被送往前线,这多少抵消了一部分人口增长。10月,被疏散的人数开始超过来到莫斯科的人数。到这一年结束的时候,莫斯科城里只剩下210万人。
莫斯科城里还有一系列苏联的标志性建筑,例如列宁墓,这里停放着经过防腐处理的苏联开国领导人的遗体,列宁是不能落到敌人手里的,也不可以加以摧毁。如果当局没能保住列宁遗体,那么,当局的执政合法性将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苏联当局在六月末决定转移列宁遗体,并在七月将其转移至西伯利亚的秋明市,这里距离莫斯科有2144公里,转移行动并没有公开进行。
1941年,莫斯科的医生数量逐渐减少,从1.6万名减少到了5000名,很多医生都被征召进了军队。7月17日,当局决定在城内实施配给制度,并在工作单位发放配给卡。儿童和其他人员的配给卡则从居委会领取,布料也是按照配给供应,很多人从此不再轻易穿着他们最体面的衣服。
莫斯科的消防系统在早些时候得以加强,城市里有很多木质建筑,德国的轰炸将会造成严重后果。战争开始之后,莫斯科的防空也被加强了,增添了许多高射炮和战斗机。在战争爆发以后,更多的注意力被放在了市民防空上面,为此建造了很多防空洞,并对居民进行了相关训练,市民们学习如何处理燃烧弹。
莫斯科的顶级建筑师们拟定计划设法对广场,道路和建筑实施伪装,好让德军机组难以发现目标。除此之外,还在离城市有些距离的无人居住地区,建造了假的工厂。在战前,莫斯科的夜生活非常繁荣。但德国轰炸机造成的威胁迫使当局实施灯火管制,晚上就不再灯火透明了。
停止在泥泞道路上。
即便是朝着莫斯科推进的德军,也逐渐感受到了事情并不想像的那么简单。当时担任德军第四集团军参谋长的京特.布卢门特里特记述:我们惊异而失望的发现,被打败的俄国人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们几乎不能算作一支军事力量,在这几周内,敌人的抵抗更加顽强,战斗日益艰苦。
而在德军后方,苏联游击队也开始在广大的森林和沼泽地带出现,伏击侵略者的运输队。习惯正规作战的德军对此简直一筹莫展。从这时起,1812年远征俄国拿破仑大军的鬼魂和对他失败命运的联想,开始侵扰东线德军将领的梦乡。
同样困扰着侵略者的还有坦克恐惧。在“台风”作战中,德军第一次遭遇到传奇版的苏军T-34坦克。在10月2日古德里安手下的第四装甲师,就屡次遭到苏军T-34坦克的袭击,损失惨重。德国步兵的反坦克武器37毫米和50毫米的反坦克,对此无能为力,德国坦克从正面也打不透T-34坦克的装甲,就算是当时德国军械库里最强大的四号坦克的75毫米短芯管炮也只是打到T-34式坦克发动机盖上才能奏效。对于这种近乎无敌的坦克,德军唯一的招数是将88毫米高射炮用来平射,可惜这种笨重的大炮难以机动使用。结果。苏联的T-34坦克,短时间内成了战场上的霸主。T-34式坦克,它驶过的地区一片狼藉,压成肉饼的德国尸体,碾成废铁的德军反坦克炮成了他到来的标记,只可惜当时的苏军坦克手还不像德国同行那样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更令德国人感到烦恼的是当地的天气,从10月起,东欧大地迎来俄罗斯人,称之为“拉斯普季查”(意为烂路季节)的秋季。下雨之后,田野变得泥泞不堪,这时只有公路还可以使用,但由于路基不结实,很快变得和周围农田差不多,实际上是些布满了车辙的泥土路,雨水又使它们化为一片泥潭,某些路段已经完全无法通行。
糟糕的天气状况已经把德国人手里最为宝贵的一样东西抢掠一空,那就是他们的机动能力。之前他们凭借这一能力快速集结部队,并利用快速机动将敌人打垮。德军的指挥决策速度要比红军的快上很多,这很大程度上还要归功于德军的机动能力和进击速度。德国人在运动战中占有支配地位,烂泥巴让一切都放慢了脚步,以前那流畅的进攻行动正在变成类似于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的对峙僵局。迅速的行动对后勤也有要求,而德国的后勤系统运转不再顺畅无阻。第43军的指挥官戈特哈德.海因里奇将军在10月23日写道:36小时过去了,汽车只往前行驶了35公里。同一天,第137步兵师报告,他们的三辆卡车用了53小时的时间,只开出40公里。多数的苏联公路都不会比碎石路更高级,大雨过后就变成了灌满泥浆的沟渠,车辆和马匹无奈地沉入了泥浆里。更糟糕的是,这里的路网密度要比西欧稀疏得多。
路上的泥浆至少深达50厘米,为在硬化路面上行驶而设计的德军机动车辆频频陷入泥浆之中。雪上加霜的是,这样艰难跋涉会使燃油消耗急剧增加,妨碍了大型进攻行动的实施。
10月17日时,在从加里宁到格扎茨克之间150公里的公路路段上,到处都瘫痪着第六装甲师那些耗进燃油的车辆,大规模的进攻行动更是提都不要提了。
德军第10装甲师,早在10月13日向莫斯科方向发动进攻。但道路泥泞这个此时已经众所皆知的难题,使得这个师没能马上就打破莫扎伊斯克防线,直奔莫斯科而去。至于第四装甲集群指挥部也在10月13日这一天领教了泥泞究竟有何等影响?在通常情况下,75千米的路程,只需要几个小时,但泥泞的道路严重耽误了行程。这个指挥部花了12小时才移动到目的地——平均每小时只能走六千米,几乎就是步行的速度。“台风”计划开始时,那种风驰电掣的气势和行动没有了,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停滞和滚爬。
结果德军第10装甲师不顾一切向前进,打到距莫斯科不到50千米的地方,第78步兵师打到距莫斯科60千米的地方,均为泥沼所困,无力前进。他们的炮兵没有炮弹了,坦克手们不得不用吸管,吸出好几辆坦克,剩下的微量汽油以便给一辆坦克加油,步兵们精疲力尽,缺少弹药和食物。
在十月“台风”攻势中,德军尽管向莫斯科方向推进230至250千米,却在苏军顽强抵抗下付出了惨重代价。其参战的步兵师平均减员2500人左右,很多连队只剩下60至70人。平均起来,一个坦克师只有正常兵力的35%左右。的确,德国人几乎已经能看到莫斯科了。在野外,前线的德国士兵,甚至能够看见苏军的高射炮弹在首都上空爆炸的火光。然而,德国侵略者已经耗尽了他们最后的能量储备和意志力。1941年十月底的莫斯科战场出现了暂时的平静。
在维亚济马布良斯克这场大战失利过后,那些苏联指挥官的命运究竟如何?三个方面军指挥官有两个遭到解职,剩下一个还躺在医院里,布琼尼再没能捞到指挥方面军的机会。科涅夫又得到了任命,但这一次他被派到了一个不是那么重要的战线上去,并在那里一直呆到1943年开春。科涅夫那时会接过一个更为重要的职位,并会在库尔斯克战役中发挥作用。
叶廖缅科养好伤之后,在1941年12月又被任命为突击第四集团军的司令,后来他又在南方前线出任方面军指挥官,并参加了斯大林格勒战役。方面军下面的15个集团军司令,命运各不相同。其中两人阵亡,三个被德军俘虏,三人在十月份遭到解职,一人在11月份遭到解职,剩下六人则继续留任。
在军法执行方面,红军离莫斯科市西边的边界已经不远,他们没有多少地方可以后退,每一米的空间都非常宝贵。朱可夫对其部下实行严厉措施让他们领会现在的形势已经严峻到了何等地步。朱可夫处决了四个未经允许擅自撤退的指挥官。其一是步兵第17师的师长P.S.科兹洛夫上校连同师政委一起掉了脑袋。其二是,步兵第133师副师长A.G.格拉西莫夫中校,他负责领到一个战斗群,连同政委G.F沙巴洛夫一起在11月3日被处决。
截至10月27日,德军已经完全占领了沃洛克科拉姆斯克——莫扎伊斯科——小雅罗斯拉维茨——卡卢加的这一道防线,但天气和德军后勤问题的共同作用,给红军留出了时间,得以再构筑一条防线。11月初的时候,防线已经准备妥当。朱可夫已经掌握了能让他在目前的天气状况下守住防线的资源,而且还有更多的部队正在赶来。
苏军的防卫力量正在加强。
早在9月末,德国人开始进攻的时候,苏军三个方面军一共有13个坦克旅和一个坦克师。十月份的时候起码又调来了17个坦克旅,到了十月末的时候,莫斯科西郊的战场上一共有两个坦克师和23个坦克旅。一少部分后来赶到的坦克旅,在10月9日~10日间就已经参加了战斗,他们在战斗中产生的损失,被冯·博克计算到了维亚济马——布良斯克合围战的数据之中。那些新建坦克旅的训练水平和装备水平未必就一定比那些老部队要差,事实上,T-34这样比较先进的坦克,在新建坦克旅中更为常见。一个齐装满员的新建坦克旅共有61辆坦克,某些旅装备的T-34式坦克有29辆之多。然而,论起已经参展战过(截至10月2日)的那些坦克旅,他们要是有22辆T-34坦克就已经算是顶天了,一般也就有10辆左右。鉴于德国反坦克炮对T-34的效果非常有限,所以这一型号坦克数量占比的上升,就意味着苏军坦克旅的战斗力出现了明显提升。
十月份结束了,冯.博克元帅和他手下的将军们还有希特勒都在等待着天气好转,支持德国东线作战行动的后勤系统已经不能再承载新的错误和压力了。秋季的凄风苦雨,扼杀了一切有关发动大规模攻势的希望,弹药和燃油的短缺导致大型的进攻行动无以为继。显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停下来,参战双方都在研讨着下一步的行动。大本营和朱可夫都认为,德军现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们还是更倾向于采取防守态势。在另一边,德军认为斯大林已经打光了手里的牌,他们想趁着冬季降临之前尽快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