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机在叫我的名字
好多孩子的父亲
带着一个孩子
山上下来
在山脚下等我
碰了面
我们走到城市里
喝了一点酒
只喝了一点点酒
是药酒
我们互相治愈了一会儿
罗追求带着孩子走了
回去看守他的杂货店
我急忙赶飞机
飞机已经在叫我的名字
我差一点就没赶上飞机

  • 他决定去当一名教师教孩子读书
十年来一直卖给别人衣服
别人穿着走在街上
街上看到一个
就能算出他赚了多少钱
这样的人不多
城市太小了
也太老了
年轻人都在网上变得好看
饥饿也在虚拟
野兽的衣服也旧了
也不换
走在路上
什么世道，他骂道
所以他一早醒来决定把店关掉

他决定去当一名教师教孩子读书

  • 一想到这些镜子就难过起来
我有许多镜子
有的完整
有的碎了
有的棱角很多
有的圆润着
有的白天摩挲
有的夜里不小心醒了就会刺疼手
血肉做的手
拿着
适应了那么久
还是会疼醒
还有些不平的哈哈镜
照着
落叶像跳楼
下雪像下刀子
一想到这些镜子就难过起来
看着
受伤的镜子
悲伤的镜子
哭泣的镜子
模糊不清
镜子里的人小成一些符号
密密麻麻
堆积如山

镜子里的一座山

  • 恨梯田
山间的孩子在梯田里打转
一会儿在上面一层
一会儿在底下一层
一会儿骑牛
一会儿抓稻田里的鱼
一会儿赶鸭子
一会儿到云朵顶上去
云顶很高
看得远
站不了多久
他狠狠摔了一下
他长大以后
他恨梯田

  • 看明天看医生怎么说
父亲住院了
七十岁的人了
一查肯定一身毛病
这么多年攒的
毛病
都在现在这样的一个旧身子上
没办法
一会儿疼一会儿晕的

也没办法

看看吧

看明天看医生怎么说

在病房
一匹干巴巴的老马
也是
他这个做儿子的

第一次把他爹扶上去

  • 命运
一只大手缓缓盖下
近到头顶才强硬起来
后来还是叹了口气
指缝里漏一些光

大一点的被当作月亮

一点点光下面
大山在大山身上
孕育的孩子在大山里
照着月亮

  • 邀请一座山去看另一座山
邀请一座山去看
另一座山
比

邀请一条河去看另一条河要容易

河更容易动情
带我走
流经此地
遇到你
或者遇到难处
就跳下去

当瀑布

  • 日出之前
黄山顶上都是人
陌生人
有必不可少的
各自的
羞耻感
有不能露天的文明和寒冷
就有黑暗里的光明和温暖
在晚上
男人和男人
女人和女人
都蜷缩在
唯一的厕所里
像左右排列的
两节车厢拼成一起
一列光明的火车
天亮就到达了最高处
经过了所有的阴霾
开到日出的最高处
人们醒来的时候
一起

看着太阳

  • 重阳
父亲最后一次把艾蒿悬于门梁
从端午挂到重阳
时间一久
他就老了
把毒虫熬死
秋天干枯了

父亲就和故乡同归于尽了

万物这么久都一碰就碎
秋雨
在夜里敲门
谁听见了谁也会在秋天破碎
堆成一堆
哭声都一样
分辨不出

我和你，谁是谁

老人都剩孤零零的自己
我也是
我被风刮走了血肉
剩一颗干枯的心脏
走来走去
晃来晃去
剩余的骨头暴露在你眼前

戳在父亲门前

剩余的神也是这样
秋天
神纷纷凋落
就剩下一点点留在人间
像父亲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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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the Author

孙思欣，山东即墨人。人在北京，偶尔走走看看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