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秉文不见了?

一九三四年十月下旬,南满游击总队迫击炮大队的官兵惊奇地发现,在磐石石虎沟养伤的中队长张秉文忽然人间蒸发消失了

南满游击总队迫击炮独立大队中队长张秉文

同年八月下旬,从磐石县城来往集场子镇必经之路-哑巴梁子山忽然响起爆豆般的枪炮声

一队押运军需物资的伪军运输车队突然遭到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伏击

瞬时间山道上枪声大作,人仰马翻

被伏击的伪军毫无防范,被打得晕头转向,进退失踞

随着摄人心魄的呐喊,一队彪悍人马从山梁上冒死冲了下来

一马当先的是个手里挥舞短枪的年轻人,只见他身先士卒,勇不可挡

忽然,这个带头冲锋的青年被山下射来的子弹击中,脸部和胳膊鲜血飞溅,一个趔趄仆倒在地

这突发的一幕被紧随其后冲锋的少年战士张泉山目睹

原来这个阵前悍不畏死的人就是南满游击总队迫击炮独立大队中队长张秉文

哑巴梁子战斗遗址

等张秉文苏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石虎沟一座寺庙里搭设的简易病床上

张秉文养伤地

南满游击总队军医徐哲紧急为张秉文验伤,发现他右下颜和左胳膊两处挂彩,其中右下颏骨巳被子弹炸碎

鉴于张秉文的伤势非常严重,必须马上手术

时任抗联第一路军总部军医处长徐哲(左一)

然而当时徐哲手头没有麻药,甚至连手术专用的缝合线都没有

组织上火速派人去吉林购买药品和医疗器械

伪满吉林巿街景

然而一周以后买药的人空手而归,概因为日伪当局对药品和医疗器械管控极严所致

这时张秉文的腮部已经化脓,情况不容乐观

处于高烧昏迷状态的张秉文猛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疼醒

只见几名膀大腰圆的战友架手架脚地按着他,军医徐哲正在给张秉文清除腮部的烂肉

只见徐哲一手把伤口挤压捏合在一起,一手用消毒过的缝针在张秉文的腮部穿行

徐哲紧张专注,张秉文疼痛钻心,两个人都大汗淋漓

最后张秉文终于咬牙捱过没有麻药的手术

然而次日换药时,徐哲发现缝合好的伤口又迸裂开来

张秉文无奈只能承受第二次缝合的痛苦

自始至终,张秉文没有吭过一声

然而当伤口再次拆线时,张秉文明显地感到自己的颏骨已经错位,上齿对不上下齿

别人给他喂饭时张秉文无法正常咬合咀嚼,甚至连和别人交流时说话都含糊不清

张秉文此时的心情是灰色的

这年他才二十三岁,曾经仪表堂堂,如今容貌尽毁,巨大的落差反转让张秉文的情绪跌入谷底

更致命的是民以食为天,他再也不能像常人一样正常吃东西

远在扶余三岔河的家人如果知道张秉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心里该有多难受

自打曹国安把他带进新立屯救国会起,张秉文努力提高自己的沟通表达能力

到烟筒山伪迫击炮连搞策反时,张秉文巳经可以对答如流,侃侃而谈

然而现在的他说话跑风,让别人听不出所以然来

即使这样,张秉文也没有自报自弃,硝烟和战火巳经把他锻造成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和坚强的抗日战士

张秉文开始直面正视自己的现状

虽然脸被毁容,但自己的手脚还健全,不影响执枪上阵

口语表达别人听不清楚,那就连说带比划,别人总有明白他意思的时候

吃饭咬合咀嚼困难,那就囫囵吞枣,怎样都是下肚,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是在南满和北满都苦斗过的奇人,历险无数,为何却总能大难不死

想开了,心里就亮堂了

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张秉文挥别了消沉和沮丧,自卑和迷茫

最让张秉文感到宽心的是他的血没有白流

在虎石沟一起养伤的战友告诉他,哑巴梁子战斗我方大获全胜,斩获颇丰

在虎石沟疗伤的日子,清静而漫长

张秉文思念朝夕相处的战友,渴望尽快归建参加战斗

在张秉文养伤期间,战友杨靖宇和曹国安等先后前来探望

张秉文从他们口中得知,此时的南满游击总队巳经改编为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独立师,迫击炮独立大队巳升格为迫击炮

独立师人员逾千,人强马壮

张秉文表达了自己想重返部队的意愿

然而他看到杨靖宇面有难色,表情凝重

原来军医徐哲把张秉文的伤情单独向杨靖宇作了汇报

杨靖宇内心是纠结的,一方面部队急需张秉文这样可以独挡一面的战将,另一方面部队南北转战,生活艰苦,对吃饭咀嚼都十分困难的张秉文来说无疑是在受罪

杨靖宇痛定思痛,责成军医徐哲和磐石县委书记李东光协商安置方案

十月下旬,张秉文的伤口巳经痊愈,他的心像长了翅膀,思念战友,渴望重返战场

一天,县委书记李东光来到石虎沟张秉文养伤处,单独和他谈话

组织上考虑到张秉文的伤情对未来工作和生活的影响,决定把他从部队调到地方

由县委牵头,把张秉文介绍给满洲省委,由那里的领导安排他的工作

李东光征求张秉文的个人意见

自已身体的状况张秉文心知肚明,如果继续留在部队,自已遭罪不说,会给战友增添许多不必要的负担,部队甚至可能因为他而被拖后腿

他是共产党员,个人意愿应服从组织大局

张秉文为此改变了之前回归部队的想法

坚决服从组织的安排

李东光对张秉文的通情达理表示赞赏,并决定亲自护送他走一程

因为此次是秘密前往,张秉文的去向只有杨靖宇和李东光等部队和地方党组织核心人物掌握

出于保密,张秉文不能和曾经的生死兄弟曹国安和宋占祥等人道别

次日,张秉文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和李东光启程上路

一九三四年十月下旬,在南满战斗和生活仅五个月的张秉文又在南满神秘消失

伪满磐石火车站

张秉文再次回望南满的山山水水,沟沟岔岔,心中充满对这片土地的眷恋和对战友的不舍

也许张秉文想不到,这次北上哈尔滨,是他和许多志同道合战友的永别

李红光,后任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一师师长兼政委,一九三五年,在兴京和桓仁交界老爷岭阵亡

李红光烈士

曹国安,张秉文的磕头盟兄,后任抗联第一军二师师长兼政委,一九三六年在吉林临江牺牲

曹国安烈士

宋占祥(宋铁岩),张秉文的磕头盟兄弟,后任抗联第一军政治部主任,一九三七年在辽宁本溪捐躯

宋铁岩烈士(宋占祥)

李东光,后任南满省委组织部部长,一九三七年在辽宁兴京战死

李东光烈士

杨靖宇,后任抗联第一路军总司令兼政委,一九四0年在吉林濛江(今靖宇)殉国

杨靖宇烈士

徐哲,后任抗联第一路军总部军医处长,历任朝鲜劳动党政治局委员,人民检阅委员会委员长

徐哲(前排右二)在苏联东北抗联教导旅

张泉山,张秉文在哑巴梁子山伏击战负伤的目击者,曾任杨靖宇警卫员,一九三六年,任抗联第一军一师少年连连长,参加西征,是海城唐冒山抗联跳崖六勇士之一,后获救远赴黑河,东北光复后,在黑河剿匪扩军建政,后任黑河军分区后勤部部长

抗联老战士张泉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