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四年十月下旬,北方天气巳渐冷,日伪统治下的哈尔滨乱云飞渡,波诡云谲
伪满时期哈尔滨衔景
道外南和街永和客栈掌柜接待了一位刚下火车前来住店的旅客
只见此人头戴一顶破旧的礼帽,帽檐压得很低,一个厚厚的围脖蒙住了大半张脸
该名旅客登记入住后,行为诡异,深居简出
此人不是别人,他正是刚从南满磐石辗转来到哈尔滨的张秉文
张秉文
张秉文此行是按照磐石县委书记李东光的安排住进这家客栈的
此时的张秉文刚从穷乡僻壤的山区来到车水马龙的大城市,内心既兴奋又浮躁
兴奋的是马上可以领受新的工作和任务,浮躁的是在这个日伪警察和暗探多如牛毛的魔窟处处如履薄冰、危机四伏
在等待和省委人员接头的日子里,张秉文基本上整天都宅在房间里,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走出旅店
每天夜里张秉文基本上都处于浅睡状态,时刻提防日伪警察上门查房
张秉文腮部的创口虽然已经结痂愈合,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枪伤
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刨根问底,张秉文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编出一个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的说法
按照事先约定和规定暗号,张秉文把和省委接关系的信委托所住客栈西隔壁印刷厂的一名工人转交
不久,一位知识分子气质的中年眼镜男叩响了他的房门
张秉文赶紧迎了出去,定晴一瞧,觉得非常眼熟
原来此人正是不久前在南满磐石伪迫击炮连起义欢迎大会上讲过话的冯仲云
哈尔滨商船学校教授、中共满洲省委秘书长冯仲云
张秉文把缝在棉裤里那封磐石县委给满洲省委的报告信递交给了冯仲云
冯仲云关切地询问了他的脸伤,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后,匆匆离开
在张秉文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感到一天如此的漫长
已经过了约定见面的日期,可还没看到冯仲云的身影
张秉文开始苦思乱想,他惦念每天都在刀刃上行走的冯仲云
张秉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又苦苦熬过了两天
终于又听到了冯仲云有礼貌的叩门声
原来张秉文转交给冯仲云的报告信是用朝文写的
由于省委里的同志们没有一个懂朝文的,只好派人送到哈东珠河游击区去,让那里的朝鲜族同志帮忙翻译
这样一来一回,紧赶慢赶五六天就过去了,因此两人没能在约好的时间里见面
张秉文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冯仲云这次来正式通知张秉文,省委准备安排他作短期培训,再酌情安排工作
当晚,张秉文兴奋得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两人再次会面时,张秉文听从冯仲云的安排,退掉客房,和党内一徐姓同志在客栈附近合租了一间民房落脚
不久,冯仲云和张秉文一前一后走进南岗马家沟儿童公园附近一户大院
女主人是俄罗斯侨民,带着几个孩子在家,她和冯仲云非常熟络
后来张秉文才知道这是满洲省委国际交通员张宗伟的家
满洲省委国际交通员张宗伟
在房间地下室里给张秉文作培训的是满洲省委军委书记张寿笺(李兆麟)
张寿笺给张秉文的印象是态度亲和,笑容可掬,言辞幽默
中共满洲军委书记张寿笺(李兆麟)
寒喧过后,培训开始,张寿笺直入主题
他从国内外形势讲起,重点是传授分享地下斗争的方式方法
也许是听了冯仲云的暗示,也许本来就是张寿笺的语言风格
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道理经张寿笺深入浅出地讲解变得形象生动,呼之欲出
张秉文文化底子薄,现场又不准记笔记,只能靠仔细聆听,博闻强记,回去后再仔细回味揣摩
这边张寿笺给张秉文在地下室作培训,外面张宗伟顶风冒雪为他们做哨卫
从道外租住地到南岗张宗伟家,张秉文安步当车,要走很长时间的路
那么张秉文为什么不搭电车呢?
一是他担心坐电车脸上的伤会被无处不在的特务发现,二是当时口袋里囊中羞涩
当时的哈尔滨冰封素裹,滴水成冰,气温比现在要寒冷的多
行走在溜滑的马路上,即使御寒物品全副武装,冰冷刺骨的寒气照样无孔不入往人身上钻
虽然张秉文每天都被培训的热情感染和鼓舞着,但有一天他发现原本已愈合的伤口在严寒中巳经开始化脓,又疼又痒的伤口让他坐立不安,夜里难以入睡
张宗伟察觉张秉文表情异样后,亲自外出帮他买药调治
同志亲人般的关怀,让身处陌生环境的张秉文顿觉温暖,心存感激
张秉文在腮部创口巳经冻伤化脓的情况下,仍坚持步行去培训,持之以恒,风雪无阻
在张秉文的记忆里,张宗伟的家他大概跑了十几次
终于有一天,张寿笺告诉他,培训结束
这是一段激情燃烧的日子,虽然时间短暂,但那丰富的革命道理、斗争经验以及百科知识武装了张秉文的头脑,让他充实提升,终身难忘
两天以后,冯仲云来到道外张秉文租住地找他谈话
省委原本打算派张秉文到珠河游击区赵尚志部队从事军事工作,考虑到他脸上的伤巳经化脓,需要休养治疗
张秉文如果现在到部队去,伤处会给他的工作和生活带来很大不便和困难
根据工作需要,省委决定改派他回家乡三岔河去,一边养伤,一边做地下工作
张秉文此时的内心是纠结的
党安排他离开队伍去做地下工作,他没意见,但对派他重返家乡,确实有些顾虑
一来张秉文担心家乡熟人多,叉有家庭牵扯,开展工作不方便
二来离开家乡才二年多,脸上就留下这样的伤痕,人家问起来不好解释
冯仲云的慧眼透过高度近视眼镜精准解读了张秉文此时的内心活动
原则性极强的冯仲云开导张秉文说:三岔河地区党的地下工作很重要
你回三岔河后,任务就是将党的地下组织发展起来,逐渐扩大,建立地下党的特别支部
组织上计划由省委和你建立直接领导关系
省委是这样决定的,你就要按照省委的决定,一定做好工作
冯仲云略显刻板的话让张秉文深感责任重大,明白这是组织对他的信任和关怀
前期培训的加持和打开新局面的雄心,让要强攀胜的张秉文打消了原有的顾虑
在冯仲云的点拔和开导下,张秉文重拾信心,跃跃欲试
张秉文当即向冯仲云表示:坚决服从组织决定
后来张秉文才知道,文质彬彬、明显带有学者气质的冯仲云原来是位不简单的人物
在张秉文没来哈尔滨半年前,出身清华的冯仲云干了一件上了当时伪满《大同报》的大事情
一九三四年四月十二日夜,哈尔滨近郊成高子车站附近,一辆日本军列在高速行驶的情况下离奇出轨颠覆,车载的日军第二师团官兵五十二死,九十四伤,大批战马死伤,铁路运输一时陷入瘫痪状态
制造这起脱轨事件的是满洲省委秘书长冯仲云、满洲省委干事赵尚志和冯仲云任教商船学校的弟子范廷桂
成高子事故现场
曾经给张秉文调治过脸伤,在他培训期间在外面做哨卫的张宗伟,在一九三七’四.一五″大逮捕中被捕,生死不明
解放后张秉文才打听到张宗伟的下落
原来因为叛徒出卖,张宗伟不幸深陷囹圄
在狱中张宗伟守口如瓶,坚不吐实,在太哈尔滨太平圈被敌伪杀害,年仅五十五年,留下俄罗斯遗孀和五名未成年的儿女
伪满哈尔滨太平圈刑场遗址
张秉文怀着一颗滚烫炽热的心踏上了南下家乡的火车
他该如何面对两年未曾谋面的亲人,他能否单枪匹马在家乡打开一个新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