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从大地震当天起,全国各地医疗队携带医疗器械,星夜兼程,驰援唐山。
据统计,全国共有1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派出138个医疗队,合计医务人员10400人。
部队四大军区、各兵种和当地驻军,共派出医疗队125个,5400人。
卫生部、铁道学院、河北省省直共派遣医疗队20个,计4000人。
7月30日到8月底,共动用飞机560架次,转运伤员22000多人,向11个省市开出专列159列,转运伤员72800人。
从全国各地抽调防疫人员1300人,消毒灭虫药品460吨,喷雾器5万多台。执行喷洒任务的飞机四架,累计飞行200余次,创造了大灾之年无大疫的人间奇迹。
解放军空军唐山机场卫生队医生 绍俊兰:
伤员像潮水一般涌进机场卫生队
我们卫生队的同志们是分散着住,没有集中在一个宿舍区。地震发生时,我们家是在机场住。当时我爱人不在,我和两个孩子、我妈妈,都是从窗户里头爬出去的。
出来以后,我把他们安置了一下,马上就到卫生队去了,因为我明白震后会有大量的伤员。陆续着,卫生员和医生大家就都主动跑到卫生队去了,当时炊事员卫生员都算上有41个人。
很快,也就是有10来分钟以后,附近农村的、市区的群众就来了,越来越多,就像潮水般的涌来了,不是说一个一个的。
当时我们没有想到地震这么严重,那么多伤员,伤得那么重,来得这么快,哪个医务人员也没有想到。
有车拉着的,有抬着的,有互相挽扶来的。有重的,有轻的,有砸了腰的不能动的,有晕迷的,而且很多人都没有穿什么衣服。
一下子围了卫生队一圈呀,整个机场全都占满了。我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思想上准备的不太足。连长组织大家把库房里所有的东西,连战备的东西都拾出来救护伤员。
院里放了一张桌子,刀子、剪子、口服的药都拿出来了。抢救药、强心药和外用药,能包扎、止血的都用上了,伤员刚来时,我们还有氧气呢,就把氧气瓶也抬出去,有几个脑外伤严重的都给吸氧气。
我们部队的这些东西根本满足不了,上午10点多,东西就都用完了,药也用完了,大家就用土办法抢救。
胳膊骨折的,就用树枝固定;腿骨折的,就把两个腿捆起来;腰骨折的,就平躺在床板上。
好多病号来了以后,也没有衣服,我们卫生队有一些大衣、棉被,能拿的都拿出来了,给伤员盖上。
当时不分什么单位,都努力把病人都拉到飞机场来。因为飞机场是一个安全宝地,为什么呢?因为大家都想从这里尽快转送到外地,而且这里没有高楼, 一开始还有吃有喝,别的地方都没有水了。
我们飞机场一开始还有烙饼呀,稀饭呀,给病号吃,以后粮食也紧张了,只能做点稀饭。我们医务人员这一天根本就没有吃上饭,谁也顾不上吃,也没有人管你吃饭,谁也管不着谁了,那么多病号。
后来到了晚上以后,我们就搭了个简易棚,开始做集中清创。
在抢救过程中,大家分片进行,那时非常紧张,有的病号我们都顾不过来,能够处理的我们就尽量处理。
有个老太太说,快救救我的儿子吧,这边一个大爷又在喊,说快救救我闺女吧,我们医务人员衣服上前前后后被揪的抓的全都是血了。
那个时候,解释也不好解释,也没法解释,只能说马上就去,一会儿就去,都是这样,因为我们必须先把主要的病人,把不能动的病人安排好。像腰椎骨折的,老百姓也不懂,你翻来覆去不就坏了吗?这样的我们尽量就给安排好,其他像外伤比较大的,下一步开始慢慢弄。
从上午到下午两点多钟,主要是包扎,固定,止血,有的严重的病人打一些强心剂。
说句实话,那个伤呀,我们确实没有见过,也没有处理过,真是对大家的一个考验。大家伙齐心合力,上午止血初步完了,下午有清创的。
那会儿盐水也没有,消毒水也没了,刀呀,剪子呀,器械呀也没啥东西了。后来就煮盐水,开始清创,不能缝合,就拿盐水冲洗冲洗,尽量能冲洗干净的就冲洗干净。
到了晚上一点麻药也没了,没有麻药,大的创口不敢缝合,但整个这一天,这些病人确实没有叫疼的,大声叫嚷的,体现了唐山人坚强的意志。
我遇到好几个事。
第一个我碰到的,就是上午抢数的时候病号不是特别多嘛,其中有工人医院的一个大夫,我们也没太注意问人家,他在那里坐着,是腿受伤了,动不了,我说给你上点红药水吧?他说不用了,我是搞医的,是工人医院的,你给我点儿药,我给周围的孩子处理处理吧。
他自己受了伤,首先考虑的还是自己是医生,帮助别人。
有一个司机自己负了伤,还不顾自己,自愿运送伤员,接连从市区运了好几趟, 一会儿从那个车上下来一车伤员, 一会下来一车。
我对那个司机说,你的头出血了,出血了你还拉人 我给你包扎包扎吧。
他说,哎呀没有关系,我的伤不要紧,是皮肉伤,死不了的,您快抢救别人去吧。
还有的司机,用蓝布或者白布裹着头,裹着胳膊,一趟一趟的来回拉人,我说我快给你包上,包上你再去拉人也行,人家都忙着救人,拒绝了。
还有一个我印象比较深的事是什么呢?我们做清创准备的时候,来了一个30多岁的女的,背着一个小男孩儿。这个小孩儿也就六七岁,整个头皮掀起来半块,那个头皮和头盖骨头上全是泥和沙子。
当时我们看了也很不好受,孩子怎么砸成这个样子了,也太可怜了。他妈妈说,快救救我们孩子吧。
我和卫生员张素成赶紧把孩子放在床上,看看应该采取什么措施,然后就和他妈说,清创可以,孩子出血不多,泥沙都堵上了,可就是没有麻药了,清创的时候孩子会特别疼。
这个妈妈说,我们不怕,我们孩子可坚强了。我们也想尽快救这孩子,就开始清创。
那创口有很多凝固的血糊住了,用盐水冲根本掉不了怎么办呢?还得拿那个刀背刮,这个时候相当痛,我们都有点 想掉眼泪了。
人家母亲就鼓励孩子,说我们孩子不怕,要向麦贤德叔叔学习,麦贤德是一个海军的英雄人物。
这妈妈一说向麦贤德叔叔学习,那个孩子就口里念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一直也没有说阿姨我疼,还老是说:阿姨我不怕,鼓励我们,大家都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毅力。
现在看来,我们当时没有思想准备,好多病人是内出血 有胃出血,肾脏出血,肝出血,我们卫生队的条件解决不了。
有一个公共汽车拉来一车人,我们上去看看有什么病号,有什么危险的,怎么处理。
我今天还记得,一上公共汽车呀,就看见一个小男孩,可能是九岁,他哥12岁了,是内出血,已经休克了,脸色苍白出冷汗。
后来那个小男孩儿就拉着我说“阿姨快救救我哥哥吧,你看我们家里人都死了,就剩下我和我哥了,我哥死了,我一个人一点法也没了,阿姨快救救我哥哥”。
当时我们只能用一些止血针呀,止痛药,但是都解决不了问题,所以眼看着那个孩子就死了。
当时遇到这种情况特别多,有一个女的,整个半拉脸掉了,人还挺坚强。那种惨烈的情景,一般的人确实是受不了,
一开始我们医务人员一看这么多伤员,也都掉眼泪了,后来,来的多了,也顾不上了,就是快抢救呀。
我们的手术很简单,不是创口比较脏吗?缝合了易于感染,因为那会儿消毒药也没有了,你不能给他缝合。
比如说那个小孩头皮掉了,你必须冲干净了,用纱布包起来,转送到条件好的医院,给他重新处理。
那时老是下雨呀,有的伤口就感染了,感染了也没法。
除此之外,有些特殊情况难以应付。
比如生孩子的多,特别多,因为一刺激呀,子宫收缩,快要生产的和七八个月的都生了,我们这个机场接生的医生汪雅兰呀,现在还在,70岁了,她接生的比较多。
还有很多尿不出尿的,没有导尿管,憋得病人没有办法了,怎么办?只能凑合着插导尿管了。
我们那土办法现在来说我都害怕,只要是一个塑料管开口的就行,有酒精就用酒精擦擦,没有酒精的,就用盐水给洗一洗,因为病人有的一天都没有尿出来了,憋得都受不了了。
当天下午,好像是沈阳的医疗队就来了,但是他们对情况预料也不足,他们是按照营口救灾的那一套准备的,只是挎着医药包,下午来了一两个医疗队,第二天来得比较多。
后来陆军空军呀,上海呀,北京呀 …… 的医疗队就来了。
唐山解放军255医院护士崔士英:
挺着大肚子救人的我受伤了,同事竟看不出我是谁
我是1975年由北京263医院调到255医院来的,从北京调过来之后呢,先给我找了一个平房。
我们老头是军分区的,地震的时候上保定执行任务去了,还有一个孩子是女孩,在她姥姥家,她姥姥、姥爷是滦县的,剩下我自己在家里。
当时,我怀着孕有反应不太舒服,再一个,地震前我们在学习班学习,10多个护士长都在那儿晚自习。复习完了功课,我们在那儿坐着聊天聊得很晚,都十一点了才回家。
回来以后,那个蚊子使劲儿地咬你,使劲儿的叮你,没法睡觉,感觉闷热 闷热的,蚊子还狠劲地咬,睡得不是很踏实,也就是12点才开始睡觉。
睡了不大一会儿,就感觉地震了,地震的时候,把我从床上 晃下来了,正好顺着势呢,一晃就把我晃到门口了,顺手,我开了门就跑出去了,还特别快。屋子里的东西都在晃悠,都在乱响,我也听不清了,听到的就是耳边乱糟糟的。
到了外边以后吧,那个外边就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的,特别安静。
后来,过了没有三两分钟吧,我隔壁的周护士和他哥哥也跑出来了。
跑出来了以后,我们两个人就挺害怕的,地还在晃,晃了一小会儿,就听见那边有人喊救命。
有一个单独的小房子,齐师傅在那里边住着呢。我说这个房子挺结实的,怎么倒了,就觉得它矮了一截。我说不好,那个房子倒了,别的房子怎么样了?
我跟周护士说,咱们赶紧去救人吧,那边喊救命呢。
赶快回家把衣服穿上,因为只穿裤衩背心出来的,光着脚丫。
我们进屋以后,摸了条裤子。我们那个房子挺结实的,我推门的时候,那个脸盆架子都把门给挡住了,当时使劲推,推开了,那个暖壶都掉在地上了,我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掉呢。
回来以后,就在地上摸鞋,摸了一只拖鞋, 一只凉鞋,就穿上了,跑出去了。
这会儿,那个周护士也出来了,我们都到那个房子那里救人去了,就扒呀,齐师傅在里边喊救命,我们在外边扒。正在扒的时候,那边平房里头也出来人了,当时是戴主任,副主任,外科的。还有一个我们外科的护士,我们4个人扒。
挺不好扒的,那个房子都是砖的,水泥浇的板。我们几个人扒得当时手都破了,这儿还留下了一个疤,扒得都出血了。
最后,快扒完的时候,一个大预制板挡在那儿了,我们四个人一块儿扒,一块喊一二三。结果这一用劲,预制板整个倒在我自已身上了,他们三个比较灵敏一点,我怀着大肚子,显得笨。
预制板压了一下,腿当时也砸着了,但是也没有觉得疼。后来接着干,还得扒,这个血呀,顺着脸上就是往下流,反正,都不感觉疼。摸了一把都是血,我说坏了,这儿出血了。
后来他们几个人就说,赶紧地上门诊去,上门诊去缝几针去。
我说没事,也不觉得疼,也没有大感觉。他们坚持让我去,我说那就去吧。
我们医院那个楼是环形楼,最前边是门诊。我往楼道里跑的时候,看见露天了,我说这个怎么都露天了?平常也看不见天呀,这说明楼都倒了,我说哎呀,太可怕了,地震很严重了,进不去了, 一下我就又退出来了。
退出来以后,走到正中的路上,我就听见院里边吵,院外边的人都进来了,当时可能认为255医院还有抢救能力。
毕竟是医院嘛,受了伤的都往这里跑,都在操场上。我一看呀,有年纪大的,还有小孩,有没有穿裤子的,有穿个裙子什么的,都是人。
后来,我就坐在一个台阶上,我那时候受伤的地方还在 往外流血,我使劲捂着。往那边一瞅,一个小女孩抱着她弟弟,被抱着的小孩儿直呼哧。
我说,哎呀,这个小孩不好,我就赶紧给他做心脏按压,压完了以后,那个小女孩瞅瞅我,就喊,“阿姨,阿姨快救我弟弟吧,他不行了,我弟弟不行了!”。
我说,我是想救他,但是我手里头一点东西都没有。毕竟我是护士长,在科里抢救病人,病人临终都是一口一口的大喘气,我说不行了,这个孩子没法救了,估计是脑袋受伤了。
因为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这样救不了人,我就赶紧 上我们科里头找东西,顺着我们院的一个小马路边上走,准备上我们外科那儿去找纱布呀,注射器什么的。
我们护士长办公室,还有分治疗室,都挨着,从一个小缝过去。
过去以后,就找急救包,因为在我们那儿,有一个战备的急救包,正好在我办公室里头。我拿着急救包回来以后,就给病人们包扎,还给他们做伤口处理。
治疗室旁边正好有盐水什么的,是给病人准备的,反正是救病人,当时外边的老百姓都不认识。
那时候天还没有亮,救了一段时间,传染科的教导员出来了。他看我在那儿抢救呢,他说,你是谁呀?
他没有受伤,但他看不出来我了,因为我满脸是血,我说,教导员我是小崔。
他说小崔?哎呀,怎么是你呀,我都认不出你了,怎么满脸都是血呀。
我说,我在那边救人的时候受伤了,你给我包一下吧。
当时我不是穿着衬衣吗?他就给我把衬衣从这边撕了一条,给我包上了。
包上以后,我就接着从操场往里边走,走到里边一看,我们科里的护士,还有医生都躺在马路上了。
我见一个受伤严重的同事挺痛苦,就给他打了一针,听听呼吸,摸摸脉博。
我说,你别着急,还挺好的。他说是从岗位上跑出来的,出来以后脑袋被砸了一下,有点头晕,说不好受。
正好我们教导员也出来了,我给他听了一下,告诉他说心脏跳得挺好,别着急了。
我们三楼是战备物资存放的地方,外科病人比较少,住着几个烧伤的,烧伤的全部都给砸死了。
我们有个护士在那儿,可能地震的时候,她有感觉,就是躲在铺底下了。结果,不知怎么的,着火了,那个铺底下连床都烧了,最后那个护士被烧得只剩下半个脑壳了。
楼上边烧得几乎没有东西了,一楼还剩下了点。我们副主任,当时住院,也死在那儿了。
当时领导都住在干部楼里头,据说一共是出来十几个人,在家的院首长基本上都砸死了,剩下两个院长,是后来从外地返回来的,没有什么领导了。
我们255医院光护士、医生就死了108个,工作人员、家属、小孩一共是死了400多个,病人出来得很少,病人没有怎么统计。
我们科的几十个病人,没有出来几个。院里头活着的人都自发的参加抢救,到第二天,外援的解放军就来了。
当时没有水,吃的也不方便,食堂里头发面做的馒头都是酸的。
当时我怀着孕,幸好孩子还真是没受什么影响。就是我的身体特别弱,地震以后,我就没有吃什么饭,身体挺差的。
我心情也不好,主要是看科里的人死了那么多,觉得心里挺难过的。
对家里人也不放心,我家是滦县的,离唐山挺近的,很想回家看看,但当时只是想想,没有因为这个放弃工作。
一直到一个礼拜以后,我们医院这儿死的拉走了,活的上飞机抢救去了,也都走了,我给领导说,我想回家看看,领导说行,你回去吧,早点看看,有事再联系。
我到家以后,滦县那边比较轻,没有什么事,就是房子都倒了,他们都跑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的伤亡。
几天以后,我老疑心,我受伤的地方伤风,因为地震砸了以后出了不少的血,又在外边晾了好几天,我也没有打针。
旁边有一个4814部队,我说,我是255的,想打一针破伤风。他们说,哎,过了好几天了,打也没用了。
我说我也明白,但是我就是心里头觉得有点别扭,他们就给我拆开止血带,换了新的,说,还挺好,长得挺好,不用再处理了,打了一针破伤风就回来了。
我从滦县回来以后,就住帐篷。当时需要盖房子,从旧房子里砸砖头、砸钢筋,清理废墟,扒那个砖头,有什么任务我都干,虽然怀着孕也从来没有说去休息。
唐山解放军255医院医生侯清
见面都这样问,你没有死啊?
28号地震的时候,我不在唐山,军区后勤要总结我们255医院的先进事迹,我是跟着我们一个管医疗的副院长到遵化去了。
结果正是那天发生地震了。我们那天晚上住的是草房,草房幸亏没有倒下来。地声一响,一晃,一颠,我们就醒了,喊着地震了,就往外跑,那个时候门还插着插销,插销都开不开了,感觉地下哆嗦得很厉害,站都站不稳。
好不容易才打开了门跑出去,到了外头,乡亲们不是养鸡嘛,鸡也嘎嘎地叫,其他乱七八糟的也开始乱叫。
当时雨还相当大,大雨一浇都清醒了,发现没穿衣服,只穿着背心裤衩,挺不雅观的,但是大家都一样,都没穿什么衣服。
当时估摸着家里肯定也地震了,我和我们副院长我们两个骑着车子就往唐山赶,到28号晚上八九点钟到了唐山。
我到家以后,就听家属说当时的情况。我们住的是平房,
中间的房子三个屋。前边是放东西的,大衣柜什么的,后边是卧室。
我到遵化去了,家里剩下老婆,还有3个孩子。老小跟家属住,那两个大的在隔壁屋。
我们家有个马车,马不老实,老是往外跑,吃那个墙根种的菜。一有动静,孩子不敢睡觉了,抱着小枕头,找他妈去了。
他妈没办法,也困了,那就过来吧。4口人,三个孩子跟我家属在一块睡。
地震那会儿,正好两个孩子住的那个屋,一下子倒了一扇墙,把窗户也给砸坏了。要不搬的话,俩孩子肯定就砸坏了,这样没有砸着这两个孩子,却把马砸死了。
有一个刘干事,是政治处组织干事。他们住的也是平房,没有把他压住。他们两口子出来了以后,就到处打听,你家怎么样,他家怎么样。
到我们家,一看都活着呢,就让他们找个亮点的地方呆着去,别在树底下。
我们周主任全家被埋在里边了,刘干事组织大伙抢救,我回来以后,也带着几个战士连刨带挖,那会儿救人的急切心情呀,真是没法了。
人们在外头,那个喊呀,我们正在全力以赴地救你呀,你等着,结果到第二天上午也没有挖出来。
我记得我们院,连病人带我们这样的工作人员,大概是死了400多人。第二天,军区后勤部就来人了,抢救我们。
那时候255在唐山市挺出名的,先抢救我们,目的就是让人们知道 255还有人,还有能力救助大家,增加老百姓的信心。
他们要求,我们开着车出去,写上255医院医疗队,到各地方去,告群众,还有解放军,255医院还在,大家一定能救活。
当时没有统计,我记得我们院,大概也就是几十个人还能正常工作。因为压在底下压死的、受伤的实在太多了,身上没伤 的,几乎没有。
各科室建制没有了,没有具体分配工作,每个人都是主动开始工作,有伤员就地就治疗,后来组织机构建立起来了,就有秩序了。
我们回来以后,院里分配我组织往外送伤员。到第二天早上,直升飞机就到飞机场了。第三天,能动的病号,就送到飞机场去了。
我那会儿管理病号,排队,往全国各地送。当时,255医院还有两个救护车参加救护,所谓救护,大部分时间就是用来往飞机场运送伤员。
地震后,人们出来都没有衣服穿,就是小裤衩。说出来也够笑话的,工人医院是唐山最大的医院,压得更惨。
有一个医生,我认得他,来找我要衣服、纱布。见面就问,你还活着,你没有死呀?
现在看,这句话好像骂人,那一阵子,只要是说你没死呀,还活着呢,就行了。
我在指挥部找了件衣服给他,就走了。
我哥,不知道我是活还是死。知道唐山地震了,走着来了。
走到我们大门口,一看我活着呢,哎呀,你没有死,我哥跪下就磕头,现在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太惨了。想起来那些在地震中遇难的亲人、同志,我们活看的人呀,心里难受。
我们同志之间的关系太好了,真正到了关键的时刻,真跟亲人一个样。
还有啥呀,军民关系。那阵子我们吃喝都没有了。现在喝水吃饭是小事,在当时,吃喝都相当困难。
整个唐山的供水系统完全瘫痪了,找不到水,那游泳池的水还得让人看着分。
部队更苦呀,他们比震后活着的人还苦,那会儿进不来车,都是跑步进来的。尤其是扒人的时候,更苦呀,吃不上饭,底下还有人埋着,也不忍心去吃饭,晕倒的多的是。
马路边上全是死尸,那会儿在市里呀走一圈,那个味太大了。尸体一坏,味特别难闻,到处都是。
市里有一个清尸队,人很多,都是灰衣服,用卡车把死尸拉出去。
当时防治疫情的工作比较及时,主要是用消毒液喷。那会儿把尸体拽出来,不像现在似的,洗得干干净净的,没有时间洗,用消毒液喷好了,裹上就完了。
在郊区挖大坑,里边撒上石灰。埋,一层一层的,就是那么埋,那太惨了。埋的时候,衣服能穿就穿,穿不了的就这么一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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