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升堂同志上世纪60年代的飒爽英姿
李升堂其人
在唐山大地震系列的第13篇文章中,记述了原唐山机场航行调度室主任李升堂同志的先进事迹。
1977年,中央军委授予唐山机场航行调度室集体一等功。
2006年,李升堂同志入选“感动唐山十大新闻人物”,同年7月28日,受到了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同志的亲切接见。
作为航调室主任,李升堂同志不仅有扎实的飞行驾驶功底,更具备高超的飞行指挥艺术。
震后15天的时间里,他指挥了3000多架次救灾飞机安全起降,未发生任何差错,最多的一天指挥过356架次,最短起飞间隔仅26秒。
回顾李升堂同志的指挥生涯,之所以取得上述成绩,除了技术和“艺术”外,更多的,应该是他身上所具备的认真负责、敢于担当、无私奉献的精神。实事求是的讲,这种精神,在我们这个时代,是有所欠缺的。
前段时间,有幸拜读了李升堂老人2009年写的一本回忆录,知道老人兼具扎实的文字和书法功底,内心更多出一份由衷的敬佩。
今天,我想把这些事迹通过自己的文字,呈现给大家,加入到唐山大地震的系列文章中,也力求作为中国空军当年参与唐山抗震的一个缩影,献给对此有兴趣的读者。
我在唐山这片土地上生活,却始终未能与升堂老人谋面,也是一种遗憾。但,我始终认为,我与老人家总有一种心灵上的“感应”。
升堂老人生于1936年,今年已87岁高龄。在这里,祝老人家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地震记录仪
从西安地震台的记录仪
看唐山大地震的震级
有读者留言,说唐山大地震把地震仪器都给震坏了,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查了一下资料,还真有这样的记载。
张春生,时任西安地震台的观测员,她在一篇文章中回忆了地震时的场景:
28日凌晨,地震观测室的警报器突然高声鸣响。我赶紧爬起来,看到DD—1地震记录仪严重失控,本应该画在记录纸上的墨水记录笔,被甩到一边。
我赶忙打开一台强震仪进行观测。这台强震仪采用熏烟方式进行记录。后来,我又更换不同的地震仪器记录,还打开了收音机,接收国际天文台信号,校对值班室的天文钟。
我又查看了另一台光记录仪,发现接收震感的吊丝,因为地震波太大,已经扭曲,相纸上根本接收不到光源,资料无法使用,但要把相纸洗出来,供以后研究。
等强震仪记录到完整的波形后,我取下卷在滚筒上的纸,同时,更换了新纸,继续记录。
取下的纸,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处理。当时,急得不得了,因为记录纸在短时间内干不了,最后,只能我们几个人轮流用嘴吹干。
经过我们分析,得出了发震时间、震中距、方位角、震级等有关数据。
我们赶紧把资料和结果,通过钟楼邮电局的话务员,向国家地震局转达,转达时,要把数据换成密码,报告给话务员,由话务员向国家地震局发电报。
早上七点,国家地震局要求我们再次处理数据。这时候,台里的老同志也来了,大家再次分析了我的分析结果。老同志说,我上报的结果比较准确。
从警报鸣响,到向国家地震局上报,我只用了20分钟。
28日上午9时,国家地震局回报:唐山丰南一带发生地震,震级7.8级。
后来,我才得知,国家地震局是在综合分析了四个台站资料的基础上,得出上述结论的。第一个上报数据的就是我们西安观测台,其他三个分别是:兰州、成都和四川渡口。
李升堂全家福
一场座谈会和
一次震亡遗体的寻找
7月27日上午,我接到机场通知,北京的一个科研所的几位同志下午到部队,想调研一下我们机场的有关情况。他们研究的项目是“飞行驾驶模拟器”,届时由我汇报有关情况。
当天下午三点,我准时来到机场接待室。
对方来了三男两女,一共五位同志。我向他们详细介绍了机场设备、飞行训练、空中飞行驾驶技术和地面保障的情况。
汇报了大概一个小时,接下来就是交流。所谓交流,就是他们问,我答。
两位年轻的女同志问题问的相当细致。好在,我有二十年的飞行及指挥经验,我把一个个实操问题,掰开揉碎给他们讲。他们听得越入神,我也就越有兴趣,讲的越细越深。
座谈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半。
我对他们说:“这里有个军人招待所,你们几位就在这里用餐吧,这里住宿条件也不错。”
领队的刘研究员说:“市里的军部招待所,已经安排好了,不用麻烦你们了。”
我说:“几位领导客气了,在这里吃完饭,咱还可以一起去跑道上,看看那里的灯光。”
他们几位执意不肯,我只好目送他们,乘坐两辆吉普车,消失在夕阳的余辉之中。
右三为李升堂
三个多月后,我们再一次在唐山机场相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是来找同事遗体的。
上一次调研的时候,他们一行五人。这一次,他们只来了两个人。刘研究员说,有三人,在大地震中遇难。
唐山机场跑道的南面,有一片面积几百亩的空地。当时,这片空地上墓碑林立。
说是墓碑,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木牌子,上面写着部队番号和遇难者的姓名。当时,这里埋的大部分是空军军部和255医院震亡者的遗体,共500多人。
后来,按上级要求,为防止污染地下水和第二年传染病的流行,要把掩埋的遗体挖出来,进行火化处理。
我们部队负责清理机场内和附近的遗体。在清尸现场,我们再次和刘工相遇。
我们把挖出来的尸体,一排排摆放整齐,他们三人就走来走去,进行辨认。
我问研究员:“这么多遗体,你们能认得出那几个人吗?”
研究员说:“我们来的时候,死者家人提供了他们内衣裤的大致式样和颜色,有的单看牙齿,也能认得出来。”
我说:“市里军部那里找了吗?”
研究员说:“我们第一站就是去的那里,没有找到。你看,这大部分都是穿着军队绿色短裤的同志,没有我们要找的那几个人啊。”
我一时陷入了深思。
我想,如果那天晚上,他们听了我的建议,住在机场的招待所,五个人,肯定会安然无恙。因为,当天招待所里一共住了不到十个人,由于地下地质坚硬,里面的人全都跑了出来。
我又想,这样的假设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那找不到的三个人,会有唐爽“死而复生”的奇迹吗?
李升堂凝视地震纪念墙
唐爽的“死而复生”
和震后的唐山机场
说到唐爽这件事,真让人哭笑不得。
唐爽是我们部队卫生所的一名医生。当时四十多岁,工作认真负责,但,唐爽同志身体不是太好,有一点先天的佝偻。跑操时,为保持良好的军姿,唐爽经常穿一件钢制背心。
地震前几天,唐爽到255医院住院。地震时,房屋倒塌的强大冲击波,把他从病房中推了出来,这样,唐爽同志就安全的站到了医院倒塌后的房顶上。
后来,唐爽同志光着脚,跑回部队。
震后,255医院统计遇难者的姓名。
医院根据唐爽所住病房和具体位置,确定一位死者就是唐爽。后来,就把死者埋到了机场跑道南面的墓地。坟前,树起一块木牌,上书几个大字:××部队卫生所唐爽之墓。
后来,唐爽去市里办事路过此地,恰好看到了自己的墓地和墓碑,一气之下,拨出木牌,撅成几节,扔出了老远。
大地震发生后,我和家人顺利从平房里逃出。安顿好妻子和儿子,我匆匆忙跑向机场指挥调度大楼。
周围没有一点灯光。隐约中,跑过场站司令部大院,大院的围墙全部倒塌。
顾不上在那里停留,我穿过操场,跑进机场。
机场内烟尘还没有完全散去。调度大楼主体大部分倒塌。室内十几部电话、电台、指挥密语、雷达系统全部被毁。
超短波电台的音箱,被震波甩到了墙外面。
机场上的通讯、雷达、气象 、导航等专业设施也都遭到破坏。跑道南面的导航台、房屋全部倒塌。
我长出一口气,蹲下来,抱着脑袋梳理一下思路,十分钟后,对震后损失情况和影响,有了一个初步预判:
第一,机场指挥系统基本瘫痪。
第二,市电和自身供电已不能保障,全场各台、站已不能正常工作。
第三,已无法进行气象预报,飞行安全无法保障。
上图为李升堂同志当时在唐山空军机场指挥时的场景,下图为李升堂同志及其夫人
有利条件是,机场还有一条完整的水泥跑道,机场北侧的导航台和一部没被砸坏的通讯车可正常使用。
我站起身,看见于振兴、苏悦林、刘体友、赵彦彬四位同志向我走了过来。他们是机场的指挥调度人员,四个人,再加上我,就是五个人了。
指挥力量还在就是最大的资源啊,我在心里默念。
我们几个站在楼后面的小树林里。天下起了雨。五个人就那么直直的站着,谁也不说话。
刘体友说:“谁有烟啊,烟瘾犯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摇头。
我说:“体友啊,你这要求太高了吧,能穿个裤头,把命抢出来,谁还顾得上拿烟啊。”
苏悦林说:“李主任,你看这情况,咱们该咋办啊。”
我沉默了一会,对大家说:“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去请示一下师部领导。”
我转身向机场的内场跑去。部队营区、家属区、领导机关都在内场。
天光已渐渐放亮。
我看见一位满脸灰土的中年妇女,急匆匆向我跑来:“同志,快帮帮忙吧,我们师范学院里200多名学生,都压在楼板下了。”
师范学院在市区,离这里有相当一段距离,我问她:“市里情况怎么样?”
“大部分房子都倒了,情况紧急啊。”
“我这正要找领导汇报紧急情况,这么着吧,你先到前面的营区里,问问那里的负责人,看能不能调一部分战士过去。”
机场周围受伤的群众,开始慢慢向这里聚拢。他们平时就有到部队看病的习惯。这么大的地震,又受了严重的伤,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部队。
机场上只有一个团部管理的卫生所,也就十几个人,怎么能应对如此突发的局面呢?
抢救伤员,扒挖被埋人员,恢复机场秩序,指挥飞机起降,到底哪一项任务重要,哪一个应该排到前面,马上去办呢?
我边走,边苦苦思索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