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恐惧之下,四个年龄相仿,来自不同社会阶级的孩子立下“口水誓约”,成为朝夕相伴的好朋友。
孩子们穿街串巷,在欢声笑语中,捕捉着少年时期的美好时光…
犹太男孩家一片狼藉,孩子们在餐桌上找到一张通知单,上面印刷着强制性的文字——
一切是如此的仓促,犹太男孩甚至来不及向小伙伴告别,就坐上了火车。
他们猜测,据说德国要建大型的“劳改营”,没准犹太男孩和家人便是去了那里。
孩子们突发奇想:一路沿着火车铁轨走去德国,把小伙伴带回来。
《我们最后一次做孩子》上映于2023年,是意大利导演克劳迪奥·比西奥的长片首作。
影片改编自法比奥·巴托洛梅创作的同名畅销小说,曾提名意大利大卫奖,豆瓣评分8.2。
原著小说L’ultima volta che siamo stati bambini
它借用公路片的形式,从四个孩子的友谊羁绊切入,提供了一种罕见且新鲜的二战视角。
既富有意大利喜剧的独特张力,又用三言两语利落地完成了悲剧效果,可谓是笑与泪齐飞,非常值得一看,尤其是放在当前的世界背景下…
小胖子伊塔洛,视父亲和哥哥为榜样,梦想成为像他们那样“英勇善战”的国家法西斯党,但手脚笨拙,经常闹出笑话。
机灵鬼科西莫,出身贫寒,父亲因议论墨索里尼而被驱逐。
孤儿瓦达,被修女抚养长大,孤单又敏感,日复一日盼望着能被人领养,拥有一个家。
虽然只是孩童,尚未沾染成人世界的伪善,但从他们身上,很容易窥见战时的国家意识形态对思想的腐蚀。
当瓦达提出加入小团体时,得到的却是男孩们的鄙夷目光,他们觉得,待在家里生孩子是女性对国家做出的最大贡献。
他们甚至不愿意带瓦达去德国,因为大人们都说,女人只会拖累男人,没有价值…
他从小便被家里灌输种族观念,认为犹太人只在乎赚钱,是国家公敌,可以随便朝犹太人脸上吐口水,即使对方是朋友。
他有模有样地谈论着,终有一天要征服非洲,杀光所有俄国人、美国人、英国人。
对于战争,他几乎是痴迷状态,每天都会拿弹弓瞄准天上的战机,幻想与敌军作战…
与此同时,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孩童的天真又与成人世界的残酷堕落对抗存在着。
他们嘴上发表着厌女言论,实际行动却处处是对瓦达的尊重;他们唾弃犹太血统,却愿意冒险去德国解救里卡尔多…
这种自身的矛盾感,让我想起电影《西线无战事》的一处情节——
他宣扬着,只要上战场,就能赢得女孩们的芳心,就能快速实现人生价值。
战场,被美化成年轻生命最闪亮的开始,至于流血牺牲,老师则只字不提。
学生们情绪高涨,纷纷将书本稿纸洒向空中,提前庆祝“人生巅峰”的到来…
因为原生家庭的法西斯背景,小胖子伊塔洛当仁不让,主动扮演起本次德国行的领导角色。
他背着从哥哥那里偷来的行军物资,比如帐篷、毯子、水杯,甚至还有刺刀,穿着整洁的法西斯青年队制服,有模有样地高喊口号、维持纪律、制定规则,颇有独裁者作派。
另一边,孤儿院的修女找不到瓦达,向伊塔洛的哥哥——一名上尉寻求帮助,结果上尉发现,连同自己弟弟在内,一同失踪了三个孩子。
情况紧急,互相看彼此不顺眼的修女和上尉,只好临时组队,动身寻找三个孩子…
路上,孩子们成竹在胸,用大人的语气高谈阔论,结果第一餐就吃光了食物。
孩子们先是从农户那里抢来一只鸡,但根本没有人敢杀生,于是天真地以为,能制造出一些动静吓死它,尝试未果后又决定留着它下蛋。
但他们忘记了,这是一只天不亮就会打鸣的公鸡,根本不会下蛋…
他总是听大人们说,一名士兵可以随意去别人家里拿你需要的东西,连女性也可以。
却发现,屋子已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农民因长时间饥饿而虚弱不堪,一位母亲连奶水都没有,抱着嗷嗷待哺的新生儿束手无策。
眼前这番凄苦处境,让孩子们为自己傲慢的行为感到羞愧,他们把那只鸡交给农户,做成一顿裹腹的餐食…
除了让人捧腹的情节,三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也在现实面前,讨论了不少“成人话题”。
比如,一路上伊塔洛总在强调自己的领导身份,走在队伍前面发号施令,实际上以“组织”的名义享受着各种特权。
瓦达不解:成为一名领导,难道不是意味着,做事要优先为他人考虑吗?
比如,瓦达担心,和男孩共睡一个帐篷,会毁掉自己的名声。
因为修女常教育她,如果一个女孩和一名士兵待在一起,女孩将被士兵玷污。
而这些只有成人世界才会辩论的事情,经由不谙世事的孩子,以最温和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上尉和修女那边,一路上因为信仰和价值观吵吵闹闹,处境相当窘迫。
不仅被仇视战争的村民吐口水、泼脏水,还因为换掉彰显各自身份的服装遭到逮捕和囚禁。
但,脱掉法西斯制服的上尉也打破了某种精神桎梏,会在法西斯党派羞辱修女的时候拼命保护对方,也会坦白自己当逃兵的事实…
伊塔洛从小活在哥哥的光环下,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他万事向哥哥看看齐,立志拿到奖章,成为一名战争英雄。
前往德国解救小伙伴,在他眼里是一次绝佳的,实现自身价值的机会。
当他第一次穿上法西斯青年队的制服,感受到了血脉中涌动着愤怒,竟破天荒地握拳打向嘲笑他的人。
而失去制服后,他感觉失去了所有勇气,变回了从前的那个懦弱的胆小鬼…
他亮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一张与法西斯长官的合影,及时证明了哥哥的身份,让所有人免遭枪决。
伊塔洛不愿半途而废,于是在等待返回罗马的火车时,瞒着哥哥登上一列载满犹太人,开往德国“劳改营”的火车。
当年,罗马一共有2091名犹太人被驱逐,其中有281个孩子。
伊塔洛等三个孩子不知道的是,他们从罗马出发时,被转移的犹太小伙伴已经在德国死去。
至于伊塔洛,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任何记录上,没有人知道他死于哪一天,死于何处。
影片结尾,时过境迁,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来到荒废的火车站,追忆往事。
他们在这里与伊塔洛永别,这里是他们最后一次做孩子的地方…
近些年,乌鸦明显感受到,上个时代的战争叙事不再好用,对于人性的光辉,人们愈发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但《我们最后一次做孩子》似乎提供了一个更具说服力的人性切片,让人透过几个孩子建立的“伟大友谊”,窥视战争对人性的扭曲。
它让我想起一本特殊的幸存者回忆录——《天真的目击者》。
这本书共收录6篇回忆录,故事的主角都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并且幸运地活着长大成人。
他们来自不同国家、不同社会阶层,其中一位讲述者的父亲甚至是纳粹。
战后,他们成长为心脏外科医生、作家、议员、外交官、驻外大使…
作者玛莉莲·亚隆在书中感叹:不知为何,他们能够把童年的记忆融入到成年后的性格里,而没有变得过度尖酸刻薄或愤世嫉俗。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体面、事业有成、品德高尚之人。
战争对人的毁灭性,在这本书中是如此的具象化,无法不让人联想,那些不幸丧生的孩童,原本可以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回视当下,这个充斥着分歧、暴力、杀戮的世界,孩童成为炮火集中攻击的对象。
《天真的目击者》中有这样一段话:即使生活在今天这样一个暴力充斥的世界里,我们只要寄希望于儿童,他们仍然会带给我们希望。
存储来自成年人的仇恨教育、厌女思想、扭曲的价值观;映照人心的良善和最纯粹的爱与自由。
点亮“”,
#artContent h1{font-size:16px;font-weight: 400;}#artContent p img{float:none !important;}#artContent table{width:100% !importa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