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道》就给了我这样的观感。
若要对《大海道》进行归类,它应当算是广义上的返乡剧,但特质不太明显。沈笛(焦俊艳 饰)是从深圳来此创业,西琳(加奈那 饰)是回乡当了公务员,其他主角全部是当地原住民,这就让观众少了那份“逃离”都市的情感共鸣,导致我一开始的代入感并不是很强。
但看过几集之后,我发现代入的是一群人。一边关心叛逆小子林浩(尹昉 饰)的精神状态,一边揪心哈里克(娃尔 饰)的内心成长,还被西琳的美好品质打动,为沈笛的旅行团发展操心。
这种追剧心态上的转变,一方面源自于它对小镇生态的细致描摹,虽是异乡,却让人想起了记忆中的滚烫时光;
另一方面是它重生活体验、轻议题辩驳的叙事让观众享受到了追剧的松弛感,也让每个人物都变得可爱。
目前,《大海道》已播出过半,三个长板显露无疑。
一是还原风土人情,抓住特色,当好了大海道的文旅宣传员;
二是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着力表现人物困境与成长,讲好了当地人的奋斗故事;
三是在喧嚣多变的剧集市场坚守本心,成全了自己,治愈了观众。
王国维曾在《人间词话》里写道:“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大海道》里有你记忆中的小镇。一进镇,便闻到了一股沙尘味,一群骑着摩托的年轻人集结成队招摇过市,他们熟悉路边的每个土块,认识街上的每个村民。小孩羡慕地望着他们,家人不厌烦地嘱托他们注意安全。步入这座小镇,仿佛就进入了童年,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温馨与安宁。
走出小镇,便是茫茫沙漠,只剩下一眼望不见头的黄色,有的地方甚至连一个褶皱也没有。
重要的是,你得看看那天空,怎么会有这么广阔的天,没有遭遇城市光污染,也没有被高楼大厦侵蚀。广阔天地包容着个人的成长,形塑着每个人的性格。青年们骑着机车出行,似乎可以从一百条路抵达远方。
之所以详述剧集对环境的塑造,是因为它自始至终都参与了叙事,主创通过讲究的视听语言将大海道的人与景、环境与故事紧密结合了起来,不动声色间就为主人公的性格和故事发展做好了注解。
比如第一集中,童年林浩坐在师父的机车上在村中飞驰,小伙伴们肆意奔跑紧紧追随。师父把林浩的手放在油门上,从此给他种下了机车梦;小伙伴们追赶的影子映在土墙上,从此人生有了目标。
再比如,第五集中,当克里木在摩托车比赛中坠亡时,观众可能会想到开篇他骑摩托招摇过市时,一路上听到的全是“注意安全”的声音;也可能会再一次想到当地的地貌,想起林浩曾经在高坡跃起后的那重重一跌。
当然,最不能忘记的是大海道的日落夕阳,景色绝美又意韵悠长。
我记得夕阳下的铁路,蜿蜒曲折,道岔复杂,却坚定地伸向远方;也记得残阳下那五个骑着摩托车的青年,风华正茂,开着大灯似要与太阳比光;还有因兄弟之死而打算放弃机车梦的哈里克,站在夕阳下落寞、孤单,重新寻找人生的方向。
一切景语皆情语,《大海道》并没有因为题材、地域的原因就简单地拍成边疆风景观光片,而是将绝美的风景化为了情绪的桥梁,少年追梦的故事或许很俗,但从画面涌动出来的情绪能感染到每一个人。
就像第八集结尾,字幕上打出了林浩的梦想宣言:“我特别怕死,但我更怕活得没价值,骑摩托是我觉得唯一有价值的事。”BGM轻声附和,歌词恰好唱到了“用一千个坚强的理由,朝梦方向呼吸”。
这正是《大海道》在视听语言上的用心之处。
从叙事和主旨思想而言,《大海道》的野心不可谓不大。
它写林浩和哈里克的摩托车手拉力赛追梦之旅;它跨越时空,通过镇干部的视角,展现大堡镇的乡村振兴之旅;它写原住民的奋斗,写外地投资的融入,写当地文旅的特色,写文化传承和民俗风情,还写两代人之间的矛盾和青年间真挚朴素的爱情。
故事千头万绪,主题庞杂繁多,稍有不慎便会让观众陷入迷茫。《大海道》找到的破解之道是:一切回归人物,一切回归生活,一切与环境相配。
大海道的人,勇敢、仗义,也爱利,这是人类的常态。只有内心的善和生活的利相结合,方显人性之真,也让人物变得可爱,故事变得可信。
《大海道》的人物关系是从林浩和哈里克向周遭延伸的。
林浩是孤傲的,他不甘于像开火车的父亲一样,困在工厂里,每天干一样的工作,吃一样的食堂,过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他与父亲在人生价值上有无法调和的矛盾,对抛下他远走高飞的母亲有难以释怀的复杂情感。林浩渴望驾着摩托车在旷野上飞驰,哪怕要面对的是崎岖蜿蜒的烂路,哪怕要不断上坡下坡,哪怕不断上升和坠落。
哈里克单纯热情,怀揣机车梦,单骑走天涯,但就是这样一个赤诚之人,陷入了“我害死了同伴”的自责,这让他心中的信念开始动摇,梦想岌岌可危。
还有八面玲珑、飒爽干练的职业女性沈笛,个性火爆、大大咧咧的少女西琳,像太阳一般温暖整个大堡镇的党委书记郝强(柳小海 饰),以及希望为新疆拉力赛创造更多可能的民营企业家赵有为(张国强 饰)。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想和执念,每个人都要面对内心的困境,他们的故事汇在一起,就构成了大堡镇的生活。
《大海道》好就好在,它书写的人物和故事,都与环境紧密相连。这里所说的环境,指的是自然环境和社会背景。
漫天黄沙造就了大堡镇村民吃苦耐劳、勇敢坚韧的性格,而“西部大开发”“一带一路”的政策推动外地投资进入,独特的沙漠风光和文化特色,给他们带来了将漫天黄沙变成金的机遇。
千年之前的人们就站在这里,体验过人生旅途的壮美,文人墨客留下无数的传世诗篇,而今的大堡镇村民,也站在这片大地上,书写新时代的光荣与梦想。
虽然过程艰难,难免焦虑和困顿,但就像郝强所说:重要的是,大堡镇最不缺的,是年轻人眼睛里闪烁的希望之光。
《大海道》是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与时代同行 与人民同心”重点展播电视剧,由国家广播电视总局重点指导。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宣传部作为联合摄制单位,新疆自治区广电局全力协助,在前期选题论证、剧本审读、拍摄协调以及资金配套等方面给予了大力支持。
《大海道》以“青春热血”“温馨生活”“特色风情”和“共同追梦”等几个关键词,完成了对主旋律剧的轻巧破题,也找到了和观众对话的钥匙。
最后还想说说追剧过程中的一些私人感受。
因为工作性质,平时免不了要高强度追剧,而《大海道》于我而言是一块休憩之地。因为我从它身上感受到了很久没有过的一种松弛感。
《大海道》的松弛感,表现在轻议题的叙事风格。其实仔细想想,这部剧所涉及到的议题并不算少,有青年的成长困境,有两代人之间的隔阂,有理想和现实的落差,但它将这些都融进了静水流深的生活之中,而非设置好议题的场域,通过刺激观众的情绪,让人站队。
它的松弛感体现于人与人之间的动人情感。大堡镇是个熟人社会,出门骑个车碰到的所有人都跟你打招呼,找朋友约饭根本不用提前预约,逛个街都可能接到超市老板的临时任务……
导演沈煜傑说,“当来到这片土地的时候,会自然而然感觉内心是敞开的。”
回想十几集的追剧路程,竟然没有遇到一个让人讨厌的角色。
它的松弛感还体现于对成功的定义不再单一、狭隘。成功不是由财富的多寡决定的,梦想不是由经济实力决定的。就算没钱,大堡镇的青年们还是站上了职业赛场;就算没钱,林浩和哈里克也不会在心爱的姑娘们面前自惭形秽。只要心怀梦想,并愿意脚踏实地,成功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
《大海道》的松弛感还表现在它作为一部主旋律剧,重人气,轻官气。不喊口号,有的只是朴实无华的话语,但真诚本身就很有力量。
正是因为这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松弛感,才能够让人静下心来,去认识和了解大海道。
那里有我们历代祖先的信仰和悲欢,有当代居民的喜乐与期盼,有机会总该去看一看。
【文/许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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