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期光有个“妈妈主任”的外号,源于他担任过许多年、许多个主任:红16师政治部主任、新四军团政治处主任、师政治处主任、华中野战军政治部副主任、华中野战军政治部主任、华东野战军政治部副主任等等。
“主任”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有个“妈妈”的前缀?这是因为,钟期光的政治工作做得无微不至、面面都管,就像家中的老母亲一样,大度不计较,即便被比自己身份地位低很多的战士殴打,也不改此心。
1947年2月下旬,莱芜战役刚结束,这场大战的胜利是无数华野战士的奋勇血战换来的。
莱芜战役前,华中野战军第6师刚整编为华东野战军6纵,王必成任纵队司令,江渭清任纵队政委。新出的6纵,下辖16、17、18三个师,全纵共有3万5千余人马。莱芜战役是6纵整编后的首战。这一仗,他们全纵都吃撑了肚皮,光是俘虏就抓了2万5千人。
战役结束的当晚,王必成、江渭清等纵队首长,一起围坐在火盆旁,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庆祝胜利。可他们没想到,庆祝完的第二天,时任华野副政委谭震林就登门,说6纵“发了大财”,不能忘记穷兄弟,要抽调走1万人支援友军。
王必成、江渭清代表6纵举双手赞成,表示愿意配合帮助兄弟部队的工作。王必成清楚,6纵的收获之所以这么大,离不开兄弟部队的阻击、打援等帮助。
俘虏的改编、整编工作,需要华野司令部派人来做,6纵是做不了的。时间紧、任务重,时任华野政治部副主任的钟期光,坐上一辆吉普车,火速赶往安置俘虏的地方。他想着没什么危险和其他需要,带上一名警卫就走。
在前去俘虏所在地的路上,钟期光一行遇到许多伤员,有的走得踉踉跄跄,一副快要摔倒的样子;有的伤势太重,或躺或靠在路边等待帮助。
行驶途中,难免遇到有伤员没注意挡住路的情况,冲突大概就这样爆发了。有伤员看到毫发无伤的钟期光坐在车上,心里非常不平衡,认为自己在前线拼死拼活负了伤,没人管没车坐,当官的却能坐着车到处跑。
他们拦住钟期光的车,要求钟期光下来,送自己这些伤员去医院治疗。钟期光下车连忙解释,自己坐车是有要紧工作要做,不然肯定不会用车的。他还给出解决方案,自己回到野司后,一定会组织更多的人手来帮助伤员。
伤员们听不进钟期光的解释,而是把他当作一个情感发泄口,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有个脾气特别暴躁的,还动起手来,抓住钟期光,把他的帽子、纽扣全扯到地上了。钟期光被弄得很是狼狈。幸好包括动手的伤员在内的所有人,没有完全失去理智,钟期光才没性命之危。
钟期光理解伤员们的激愤之情,更没有上报和追究的想法,但事情还是传了出去。那些伤员都是6纵的,钟期光出了事,6纵首长必须要给一个交待才行。
王必成派人查明情况后,发现动手的那个是一名排长。王必成很是生气,基层干部还带头闹事。这一行为极为恶劣,还造成十分负面的影响,应按军法处置,以儆效尤。王必成认为,不重罚无以震慑——抓起来枪毙,否则还出现类似情况,车还坐不坐了、工作还做不做了?
纵队政委江渭清有不同意见,他记得这个犯事排长的情况:家里很穷,是被蒋军强行抓去当兵的,前年被我军俘虏,因在去年的涟水保卫战中作战英勇,负伤不下火线,战场前线提的排长。
江渭清认为,罚肯定是要罚的,但不至死。他跟王必成争执不下,最终决定把犯事者送到华野政治部,由钟期光来处理。犯事者被五花大绑地送到钟期光门口,然后泪流满面地扑通一声跪下,解释自己的行为是刚从战场下来,神经紧绷下的一时冲动。
钟期光连忙出门把打人者扶起来,一边让警卫跟自己一起给他松绑,一边说:“悔过了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谈不上请罪,今后要加强修养,可不能再犯了。”随后,钟期光交待警卫送他去洗澡吃饭,好好休息。
当天,钟期光给6纵司令部拍去电报,为打人者说情:“枪毙太过,不能瞎搞。我看这个排长的改过很深刻,还是保留他的职务好。”
钟期光是这样想的: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因为一时愤怒打了自己,就遭到枪毙处理的话,自己实在是太罪过了。
这位排长被钟期光的胸怀深深感动,回去后向那些新编进队伍的俘虏兵,大肆宣传自己的经历,说解放军的大官跟国民党的大官不一样,他们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
可惜的是,这位排长在后来的战争中牺牲了。消息来时,钟期光还难过得流下了不少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