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肠辘辘的肖大刚来到夜市的面摊前,只想吃一碗面。

面摊老板把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塞给他抱着,说是不知道谁放在这的,便转身下面去了。

大刚低头望着孩子,忽然发现襁褓中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好心人请收留这个孩子,每月有200元抚养费,同时还附着一个传呼号码。

面摊老板不要这个孩子,大刚想了想,把孩子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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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刚四十岁了还没老婆,自然也不会养孩子。那孩子在襁褓中哭闹,他能想到的就是赶紧冲点白糖水喂给孩子喝,可孩子不爱喝,依旧哭闹不止,他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半天想不出办法。

但他不能把孩子送回去,每月两百元的抚养费,可以救他的命。

今天的他刚刚下岗,在外无所事事了一整天,晚上想去吃碗面,身上却连两块钱都掏不出来,他只好回家去拿钱,可翻箱倒柜也只找出几张食堂菜票。

他再拿着菜票去敲工友的门,一连敲了好几户,才终于有人愿意出三十块钱把他的菜票买了。

这些钱就是他的最后家当,要想继续活下去,他必须收养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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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去买了奶瓶,再将煮过的牛奶喂给孩子喝,孩子终于不哭了。

然后,他找公用电话打了纸条上的传呼号码,跟孩子的母亲约好在天宋拉面馆见面。

那是个打扮艳丽的年轻女人,见大刚还没吃饭,便叫了一大一小两碗面,陪大刚一起吃。

大刚也没客气,抱着孩子大口把面吃完。

临走前,女人给大刚两百块钱,交代多买点好吃的,别饿着。然后,女人抱了抱孩子,跟大刚在面馆门口分别。

接着再去邮局,女人往黑龙家的老家汇了六百块钱,附言:爸,让弟弟上学。

完了再回住处,那是一间摆着三张上下铺的简陋房屋,里面垃圾遍地,洗完的衣服就晾在床边,潮湿的空气中带着陈年的霉味。

女人面无表情地洗完衣服晾好,任凭传呼机在旁边接二连三地滴滴狂叫。

过了好一会,她才拿起传呼机看了一眼,该上班了,她起身去了歌舞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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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厅里小姐很多,她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就连黑帮老大也是她的常客。

但她对黑老大却很不客气,黑老大生气了,要她把卖淫的钱交出来,她说,我用卖淫的钱养你的兔崽子呢。

黑老大还想给她点颜色,可不知怎么的,一阵晕眩袭来,黑老大倒在地上。

这些日子,大刚在楼下对面的街边支了个修车的小摊,孩子就用襁褓裹着,装在一个竹篮里,陪着他一起守摊。

小摊的生意马马虎虎,谈不上好,但总算能过日子了。

黑老大的诊断结果出来了,血癌晚期,已活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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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黑老大仔细看了看平日常见的黄河,然后带着礼物回了趟老家。

年迈的母亲看着他的光头,心里已预知了一切,说:四蛋,你爹死的时候,都是一根一根掉的头发,四蛋,你该成个家,有个后。

一个月后,大刚坐大巴从安阳去开封,在一家饭馆跟孩子的母亲第二次见面。

孩子有些哭闹,女人便把孩子接过去抱着,解开衣裳给孩子喂奶,孩子很快不闹了,大刚愣愣地看了会,觉得孩子还是跟母亲在一起的好,便说:小姐,我今天想把孩子还给你。

女人不接受,为了让大刚回心转意,她跟大刚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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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大刚问:你叫啥名?

女人答:冯艳丽。

大刚劝她:你不要做小姐了。

艳丽却说:我做小姐不是为了自个儿。

大刚沉默片刻,说:那你在我这儿做吧,我来带孩子。

从此,大刚每天在楼下摆摊,旁边放着婴儿篮,眼睛却时不时瞅向对面,那里有个黑乎乎的楼梯间,每次都是艳丽先进去,后面跟着不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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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很平静,大刚和艳丽渐渐有了相依为命的样子,偶尔,两人带着孩子一起逛街买东西,就像寻常的两口子。

有一天,一辆汽车停在楼下,一群人簇拥着黑老大从车上下来,然后走到大刚的摊前,低头看向竹篮里的婴儿。

他们谁也没说话,看了一会就走了。

回去后,黑老大才叹着气说,眼睛和耳朵有点像,这是我的人。

这天晚上,大刚像往常一样天黑了才收摊,然后带着孩子回家,艳丽已经做好了饭菜,两人默默地吃完,最后躺在唯一的床上,孩子就放在中间。

这时,艳丽忽然说:大刚,我想等明年开春就不干了。

大刚没说话,第二天,他陪艳丽到庙里拜了拜,然后一起去照相馆,拍了张挺好看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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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开春前的最后几天,艳丽的生意还在做,可黑老大突然带着人过来,把艳丽的客人拦下,然后,黑老大一个人去了楼上。

大刚在对面看见,立刻放下手里的活,也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但他没有着急进屋,就站在门外听着,听见黑老大在屋里给艳丽道歉,为先前的恶劣态度,然后,黑老大说:孩子是我的,这孩子我认,孩子还是由我来养吧。

艳丽却说:这孩子不是你的。

黑老大不死心,还想继续谈,大刚却已走进屋里,放下孩子站在黑老大面前。

黑老大赶他走,他不肯走,黑老大脾气上来,开始对大刚动手。

艳丽赶紧过来阻止,但是已经迟了,一阵刀刃声响起,黑老大死了,大刚坐牢了。

完整剧情:

这是2001年上映的国产电影《安阳婴儿》。

作为一个妓女,冯艳丽并没有看不起自己,她对自己的定位是不输于男人的顶梁柱,对老家的弟弟,她像兄长一样担负着弟弟的学费,对意外出生的孩子,她像真正的母亲那样,想方设法也要将孩子抚养成人。

她只是对自己异常严苛,挣来的钱从未用于改善自己的居住环境,也从没打算用挣来的钱挽回自己的尊严。

被外人看不起根本没关系,对她来说,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年轻和身体,她得靠着这些养活自己和家人,至于名声和尊严,她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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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和肖大刚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肖大刚太穷了,穷得除了善良,就再也不剩什么了。

可这种善良,以及建立在善良之上的信任,正是冯艳丽最需要的东西。

于是,两个原本不相交的人,意外有了交集。

这里没有爱情,只有各取所需,然后在长时间的各取所需中,渐渐演变成无可或缺的相依为命。

一个事实上的家就此成型,大刚和艳丽都很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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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贫乏的底层生活中,这样的经历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明知会醒,却还是忍不住想让这梦再多停留一分钟。

肖大刚冲动之下拿刀杀死黑老大,便是他对这场梦的捍卫之举。面对这个想要搅碎他梦境的人,他如临大敌。

可梦终究是要醒的。电影最后的扫黄打非,就是这场梦彻底覆灭的时刻。

艳丽还妄想着开春之后就不做小姐了,现实告诉她,不可能。她必须继续卖肉才能养活家人,她必须把孩子交给他人才能勉强逃命,一切回到原点,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她还是一个人,挣扎在阴暗的社会底层,直到不堪重负,身陷囹圄。

也许,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但她会一直记得那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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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她幸运地把孩子交给了大刚,也只有这样想的时候,她才会觉得,黑暗的生活中还有一丝光亮。

对一个没有多少活路的人来说,还能感受到生活的光亮,已经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了。

没人知道艳丽的未来会如何,这并不重要,她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唯有那个梦,会一直留下来。